《清明三问:溯源·观世·明心

弘羲子

<p class="ql-block">《清明三问:溯源·观世·明心》</p><p class="ql-block"> 弘羲子</p><p class="ql-block">暮春时节,当细雨浸润阡陌,杨柳垂丝蘸水,这个被《岁时百问》释为"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的节气翩然而至。千百年来,"清明"二字不仅承载着农耕文明的时序密码,更构筑起华夏民族的精神坐标——在这里,生者与逝者对话,个体与文明相拥,现世与永恒交响。</p><p class="ql-block">立于青冢之前,俯仰天地之间,总会听见血脉深处传来远古的潮声。那些深埋黄土下的姓氏图腾,恰似古树虬结的根脉,纵使枝叶扶疏遍布九州,终究要溯流寻源。昔年孔鲤过庭,曾子杀彘,都在诉说血脉承传中蕴藏的生命契约。当我们轻抚碑碣上斑驳的名字,触摸到的不仅是冰凉的石头,更是烫金的族谱,是先祖筚路蓝缕时遗落的体温,是宗祠香火穿越时空的絮语。</p><p class="ql-block">古人在寒食禁火之际,以青团寄寓春光永驻;今人扫墓焚香之时,借袅袅青烟遥寄幽怀。《东京梦华录》载"寒食第三日即清明",宋人踏青折柳,既要告慰黄泉下的魂灵,亦要承接青阳之气。这种生死观照的智慧,恰似太湖石瘦皱漏透的美学——既直面生命的缺憾,又参悟存在的圆满。正如苏东坡在孤山放鹤亭所悟:"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p><p class="ql-block">站在时空交界的渡口眺望:前有《诗经》"维桑与梓,必恭敬止"的训诫,后见《朱子家训》"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的箴言。这种慎终追远的精神基因,在代际传递中凝成青铜器上的铭文,刻进敦煌壁画的飞天衣袂,化作紫禁城琉璃瓦上的积雪。当我们跪拜于太史公墓前,触摸到的不仅是汉砖的粗粝,更是"究天人之际"的永恒追问。</p><p class="ql-block">红尘纷扰处,多少人困在功名的樊笼里辗转反侧。不如效法陶渊明"欲辩已忘言"的澄明,学王维"行到水穷处"的从容。那些困扰灵魂的得失计较,在青山脚下不过芥子之微;那些灼烧心灵的恩怨情仇,于明月清辉下皆成过眼云烟。正如范仲淹所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份超然,恰是清明给予现代人最珍贵的馈赠。</p><p class="ql-block">细观历代碑林,篆隶楷行草皆蕴含天地至理。甲骨文的刀痕里藏着商王的忧惧,颜体的筋骨间挺立着盛唐的气象,板桥体的竹影中摇曳着文人的傲骨。这些墨迹斑驳的文化遗产,何尝不是先人对"我是谁"的终极回答?当我们临帖习字时,笔锋游走处,便是在续写文明的基因链。</p><p class="ql-block">在这个量子通信穿越寰宇的时代,我们依然需要清明时节的停顿与沉思。这不是简单的轮回崇拜,而是对生命维度的重新校准;不是蒙昧的祖先崇拜,而是对文明火种的郑重交接。当我们捧起一抔新土覆于坟茔,其实是在为人类文明的大厦浇筑地基;当我们擦拭墓碑上的尘埃,实则是在擦拭民族记忆的铜镜。</p><p class="ql-block">"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站在二十四节气的节点回望,清明早已超越时令的范畴,升华为贯通古今的精神图腾。它教会我们在疾驰的现代生活中保持清醒:既要如竹笋般破土向上生长,也要像古榕般扎根向下沉淀;既要追逐星辰大海的征途,也不忘反刍来时路上的星光。这般通达,方不负这传承五千年的清明智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