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的春天

游子

四月的拉萨像一卷褪色的唐卡被重新上色。晨雾从哲蚌寺后的山腰漫下来，将布达拉宫的金顶裹成朦胧的琥珀色。

这不是江南的烟雨，而是碎玉般的雪粒在天地间飘摇，落在转经老人绛红的氆氇袍上，转瞬化作晶莹的露。

龙王潭边的垂柳最懂分寸。

万条绿绦垂向水面，倒影被游凫搅碎成粼粼的碧痕，柳枝却始终悬停在离水三寸处——怕惊了水底沉睡的雪山倒影。

藏式小楼的窗台上，铜盆里的格桑花种才冒出嫩芽，柳絮已乘着经幡鼓动的风，将整座城池织进青翠的薄纱。

帕邦卡的山道铺满桃花。

那些粉白的花瓣不是江南的婉约，而是蘸着酥油般浓烈的日光，在赭色岩壁前烧成片片火焰。

苦修洞外的古桃树虬枝盘曲，一簇花枝斜探向刻着六字真言的玛尼堆，恍若佛陀指尖的拈花一笑。

而山寺墙角的野梅偏不服春信，褪去霜雪的枝头犹擎着胭脂色的残蕊，与檐角铜铃共舞半阕倔强的冬谣。

八廓街的石板路浮着薄霜，甜茶馆飘出混着茴香的酥油茶香。

穿藏袍的姑娘捧着新折的桃枝走过，花瓣落在磕长头者磨亮的木手板上，便成了春天最温柔的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