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山紫霞峒

樱花雪

崀山的丹霞是世上最美的丹霞最美的丹霞在紫霞…… 禅山紫霞峒 李福信 一 丝雨润清明，正好去寻春。 为先祖祭奠，为父母扫墓后，毛毛细雨里，四哥和几个道缘好友，去到了云烟深处，一个怀古思亲、禅意深深的地方。 那个地方，在美轮美奂的崀山风景区腹地，在血酱鸭飘香的静庐老店侧旁，是一个云深不知处的所在。 那个地方，叫紫霞峒。 二 紫霞峒，在湘桂走廊的湖南崀山腹地，是崀山广袤的丹霞地貌中，一处曲径通幽的峡谷。 广西梅溪老俵要下湖南，湖南新宁老俵要上广西，都要从崀山穿过，都要从紫霞峒经过。 当年四哥从窑市鲤溪到县城一中读书，每每经过紫霞峒，只见丹霞赤壁，紫气升腾，霞光万道，佛光普照，美得不得了。四哥就问慈眉善目的道长，道长双手合十，答，此为紫霞峒也。 四哥以为，那是古人见了这仙境，便想起了紫气东来、霞光普照的典故，便取了这个好名。 三 四哥一行，在清脆的水声里，在和润的风声里，一步一步攀爬。 透过山间飘来飘去的云雾，紫霞宫就禅坐在半遮半掩的半山之中，在古道清风的千年时空，在佛光云影的造化边缘，超度着东去西来的每一位虔诚过客。 本是一过客，亦是有缘人。崀山的紫霞峒，和紫霞峒里的紫霞宫，也曾让四百年前，在湘桂边走过的过客，一生钟爱山水旅程的徐霞客向往过。只是山道弯弯，长路漫漫，徐霞客唯有驻足远观，引颈遥望了。 紫霞宫鼎盛的香火，在崀山“无论魏晋，不知有汉”的轮回里，至今依然木鱼声声，烟火袅袅。只是，在青阶苔藓里，在钟鸣磬声里，来来去去紫霞峒的人实在太多，山不一定记得，水不一定记得了。 但四哥相信，紫霞峒的香客相信，风声鸟鸣里，紫霞宫的每一个风铃，每一块砖瓦，都记得了他的双手合十，我的顶礼膜拜，当然还有，你的燃香许愿。 四 四哥一行人沿山道而上，石级湿滑，生了青苔。走在前面的女子险些跌倒，幸而扶住了旁边的老松。老松粗糙，想必不会介意被一妙龄女子这般唐突地抓握。 "足下小心。" 热心的四哥说。 “不当紧的。" 女子拍拍手，莞尔一笑，"这仙山神道，原就不是给凡夫俗子走的。" 众人皆笑。笑声在紫霞峒里回荡，惊起几只不知名的山鸟。 紫霞宫到了。宫不大，却极古朴。斑斑驳驳的山门上，"紫霞宫"三字已有些模糊，想是风雨侵蚀所致。宫内供着几尊神像，燃香袅袅，倒也清净。一个老道士坐在殿角打盹，听到脚步声，微微睁眼，又闭上了。 "不招呼香客么？" 四哥轻声问。 "施主自便，神仙自在。"老道士闭着眼答。 五 香火熏得游人醉，似曾相识燕归来。四哥的思绪，不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夏日。 那年，四哥还在县里工作，四哥的妻子也还在县里工作。七月流火的假日，四哥抱着三岁的西子，与几个同事同道，一起去到紫霞峒，感受紫霞峒的凉风，感受紫霞宫的道统。 虽然峒里凉爽，但抱着西子的四哥，在紫霞峒的悬崖峭壁壁上爬上爬下，也是汗流浃背，累得够呛。到了紫霞宫，四哥想放下西子，同事想接过西子，可是西子却总是粘着父亲，不肯从四哥身上下来。 慈祥的道姑看着亲情不已的父女俩，笑意盈盈，就递过来了一个签筒，和善的让西子抽一签卜卦。不懂事的西子好奇，从签筒里顺手拿了一根签，握在小手里不放。道姑哄着西子，拿了签一看，脸上顿时舒展开来，随即请四哥移步殿旁，说，道赐天机，千金贵体，才堪可塑，未来可期，施主有礼了。 多年以后，西子牛津访学、清华毕业归来，四哥恍然想起，那年西子不意之中抽下的签卦，“脚踏千金地，头顶万贯天。腹有满诗书，清华牛津才”，不想竟一语成了真。 六 二十多年前的一签成真，让四哥在心心念念中，总感慨着紫霞宫的香火灵验。 思绪翻飞里，不觉又让四哥想起了一百八十多年前，隔壁全州闹长毛（崀山人对太平军的俗称）的风云岁月。那一段岁月，有两个人跟紫霞峒里的紫霞宫，有着深深的情节。一个是清军楚勇刘光才，因炮而生；一个是太平军南王冯云山，因炮而殁。 1845年，5岁多的刘光才，随父从长湖边的白马田，徒步去到崀山紫霞峒旁的姑姑家走亲戚。经过紫霞峒时，刘光才看到紫霞宫里钟声悠扬，香火袅袅，好奇得不得了，跟着大人就跪跪拜拜。道长看他年幼可爱，骨骼清奇，惊奇不已，就与刘父说，施主让孩子抽个签卦吧，看看这个孩子将来的造化。刘光才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签筒一顿猛摇，摇出了一根签卦。签卦云，“施主长在长湖边，神灵护佑将门才。皇帝殿前可走马，紫霞峒里好归眠”。刘父就问，签卦如何？道长笑而不语。 再过了七八年，因家计困顿，刘光才以伙头军职，跟随江忠源，当了湘军的前身楚勇，去到隔壁的广西桂林全州，狙击长毛。 因刚从军，年龄尚小，江忠源安排刘光才专司伙头军，为大军埋锅造饭。 乡村少年没有洗手的习惯，有天刘光才解完大手后，没有洗手就炒菜。炒菜时，见领头的不在，看到菜香就流口水，刘光才就用刚解完大手揩过屁股的那只手，偷拈香喷喷的血浆鸭呷。 那天晚上，刘光才肚子稀里哗啦响，急忙点着火把上山去解大手。刚走到炮台边，肚子里面，一阵稀里哗啦的急响。 不得了，要喔裤裆了。一急，顾不得了，丢了火把就脱裤，一不小心，火把滾到了火炮的引线上，“轰”的一炮，就打了出去，正好把前来偷袭的长毛打死了几个，长毛以为清军楚勇早有准备，吓得屁滚尿流回去，也把还冇拉完稀的刘光才吓得跑回了营房。 第二天，镇守有功的清军楚勇头目邀功请赏，将深夜英勇击退前来偷袭的太平军战功报到了广西提督那里。 提督大喜，即刻前来劳军慰问。 点将台上，提督按剑，威风凛凛地问，昨夜，是哪位点炮的啊？！ 刘光才以为闯大祸了，吓得糠糠战，躲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还是那个楚勇头目挺身而出: 报告大人，是伙头军刘光才。 提督捻须嘉许，好，好，好，伙头军刘光才，忠于皇上，忠心可嘉，深夜警醒，以一当千，英勇击退贼匪偷袭，实为首功一件，即赏花翎升千总，不要再当伙头军了！ 自此，刘光才在部队提了干。后来一路升迁，官至镇海提督（相当于今天的海军司令）。 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慈禧太后与光绪帝逃至陕西，时任大同镇统制的刘光才奉旨驰援保卫。1911年，刘光才告老回乡后，亲自选定了紫霞峒一块风水宝地，作为自己生后的长眠之地。正应验了年幼时的那句签卦，“皇帝殿前可走马，紫霞峒里好归眠”。 七 紫霞峒的紫霞宫因签卦太过灵验，刘光才签卦成真而成提督，太平军南王冯云山却因签卦应验而星沉湘水。 1849年的一个冬日，正在广西桂北烧炭的冯云山，慕紫霞峒的紫霞宫签卦灵验名，从湘桂边境崀山深冲而来，装作一个过路的穷困山民，在紫霞宫里抽了一签，签卦云，“晴天烧木炭，雨天背蓑衣。平地一声雷，星沉湘水里”，拿给道长，请道长卜卦。道长一看，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平复如常，不再多一语。 三年后的六月，在紫霞峒过去不远的广西全州，湘水之上的蓑衣渡，太平军在南王冯云山的率领下，与刘光才的老乡亲戚江忠源清军楚勇展开了激战。战事正酣之际，一发炮弹打到了冯云山的船上，冯云山伤重不治而亡。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一颗将星就此陨落，星沉湘水。 八 浮想联翩中，四哥一行，轻移慢步，离开了紫霞宫。 出得宫来，远远的远处，就是红瓦山。据说那里的日落极美，红霞满天时，整座山都会变成红色，与红瓦相映成趣。 最奇的是象鼻石，天然形成，酷似象鼻，连皱纹都栩栩如生。四哥和同行站在象鼻下拍照，自觉渺小如蚁。 抬眼远望，红华赤壁如刀削斧劈，赤红似血，紫霞漫天，在雨雾中显得格外鲜艳。 乌云寨只剩残垣断壁，荒草萋萋，不知当年是何等景象。刘光才墓前倒有新鲜花束，想来正是清明，后人刚来祭拜过。 丝丝缕缕的细雨不再飘飞，云开处，透出一线阳光。四哥一行坐在紫霞轩中小憩。轩是木结构的，有些年头了，木头发出淡淡的香气。 "这地方真好。" 同行忽然说。 "好在何处？" 四哥问。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心安。" 四哥想了想，大约是因为这里的禅意罢。 禅不在庙堂之高，而在山水之间；不在经卷之繁，而在心境之空。 紫霞峒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超然物外的气息，让人不觉忘却尘世烦忧。 回程时，又经过莲花池。池水清澈，几尾小鱼游弋其中，自在得很。四哥忽然想起小时候在鲤溪老家，也有这样一溪碧水，四哥常趴在溪边看鱼，一看就是大半天。 人生在世，能有这样半日清闲，看山看水，看禅看鱼，与好友吹些山风，与同道说些闲话，已是莫大的福分了。 回头望，只见山色空濛，紫气升腾，禅定半山，恍若仙境…… 渥沥鬼将军～～刘光才（渥沥=拉稀） 新宁一地，自晚清安徽巡抚、追赠总督江忠源后，人才辈出，先后产生了四品以上的将军200多人（二品以上20多位）清朝末年，可谓将星云集。其中最著名者有两江总督、南洋通商大臣刘坤一，云贵总督刘长佑，以及江南提督刘光才，均为出身湘军的重要将领。 刘光才，字华轩，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生于新宁白马田乡，出身贫苦，青年时以帮工、捕鱼为生。 1857年，刘光才随江忠源从军，在湖南、广西、江西、安徽等地与太平军作战，被保荐为参将，赏戴花翎。光绪年间，刘历任苏州城参将，江宁城守协副参将，九江镇、大同镇总兵，广西、贵州、上海松江提督，授光禄大夫、建威将军。 刘光才统兵数十年，历大小数百战，在清王朝镇压太平天国、捻军、回民起义、义和团中有功。在其负责海防期间，多次率部抵抗外国侵略军队，为保卫中国海防作出了较大贡献。他还参加过甲午战争。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天津、北京，慈禧太后挟光绪帝逃至陕西。时任大同镇统制的刘光才奉旨由江宁率部返晋驰援保卫。 宣统三年(1911年)秋，刘光才告老还乡，先后为家乡做过不少公益事业。现新宁三中，即是刘光才当年（1898年），捐田租1300担、园地60亩，购长湖乐垫桥刘希陶新建公馆，创办的斗光书院。 刘光才于1918年逝，享年78岁，葬于生前特请风水先生选的新宁最好的风水宝地——崀山紫霞峒。 ～紫霞峒里禅意深～ 蓑衣渡今貌当年的战火硝烟，若隐若现 太平军南王冯云山蓑衣渡口 牛群身后就是紫霞峒 破土而出的春笋是崀山的春天里最味道的春菜 漫步在当年的新宁县建设银行这是四哥的同学好友肖建荣工作生活的地方只是，四年前，老同学亦星辰大海了 四哥的小城烟火气浓 清清的眼神亲亲的神情像小时候的四哥一样 四哥的鲤溪四哥的田园牧歌 紫霞宫前几香客小扣山门久不开 移步紫霞宫南行十多里就是一脚踏两省的八角寨 这是家乡崀山八角寨上的云台寺 云飞雾绕 暮鼓晨钟…… 鸣谢～ 摄影苏杰 图片提供钟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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