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青青心田草

一抹香

南方的朋友圈里都在晒着春光美，北国之春却迟迟不见踪影。我内心深处对春的渴望，尤其是对野菜香的蠢动，早已按捺不住。春天里的野菜，就是我心心念念的青青心田草。

清明节吃过早饭，我便急不可耐地跑到野地里去观察野菜是否长了出来，就算今年的第一场春游吧。放眼望去，湖面上的冰还没融尽，岸边的衰草还是一派枯败景象，没有一丝春色。我弯下腰，扒开枯草，循着蒲公英枯叶仔细寻找。蒲公英刚刚发出小小的嫩芽儿，估计再过十天左右，就可以挖野菜了。

中午时分，闺蜜海晏从京城给我接连发来七八条信息，都是她挖荠菜的照片。隔着手机屏幕，那绿囡囡的荠菜，仿佛滴出了翠来。这个世界真的是返璞归真了吗？铺天盖地都是挖野菜大军，就连这个被老公宠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竟然也挖起野菜来了！海晏知道我是个野菜通，特意发给我问荠菜的吃法。于是我便如数家珍地，把荠菜的各种做法给她通通讲了个遍。尤其推荐她尝试一下荠菜煮鸡蛋，那毕竟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民间风俗，清明节用这个民俗祈福最合适不过。这样大讲特讲一通，仿佛自己也足足过了一把野菜瘾。

一提起挖野菜，我的脑子里立刻灵光四射，各种野菜鲜活的样子，逐一在脑海里浮现。前阶段，爱人念叨着说，等我考完IPA，就让我和他一起去新租的菜园里打理，开始准备种菜事宜。我顺势提了一个附加条件，即今年春天一定要带我去净月潭挖野菜，否则就不陪他去打理菜园。连着四年春天，因各种琐事，去秘密野菜基地挖野菜的计划都没有成行，估计早年间偶然发现的那片退耕还林地里的小树苗都早已长大了吧，早已根深叶茂了吧，心中煞是怀念。爱人见我难得撒娇地央求他，也就随口答应了。我立马拽过他的手，跟他拉个勾勾，答应了的，就必须要兑现。挖野菜的工具早已备好，就等着春风吹绿那片山野了。

说来这人也真是奇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拼了命地往城里挤。而在城市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又总想着回农村体验生活。疫情之前，每年五一节，我们都和姑姐一家相约驱车几十里地去秘密基地挖野菜。蒲公英、小根蒜、曲麻菜，是东北最常见、也是最招人待见的野菜，可我更喜欢发掘一些稀奇古怪的野菜品种。随着网络信息的发达，想发掘新野菜系列并非难事。细细数来，我采过的野菜，不下三五十种。去年新发掘的野菜——鬼箭羽树芽儿，是我最钟意的新野菜品种，用来做馅儿包饺子蒸包子，味道极其鲜美。至于蛤蟆草、大耳毛、灯笼花，也是出乎意料地，给人带来不错的体验。姑姐认识的野菜，还是东北那老三样儿，我试图教她多认识几种，可她只勉强接纳了荠菜、茵陈，不肯多学多认，唯恐采错了误食中毒。

吃野菜中毒，我也亲身经历过。十年前的一个春天，我和爱人去净月潭徒步，发现山坡上有一种树芽儿，和香椿长得极为相似，百度搜索对比了一番，“确定”是香椿无疑。于是我兴高采烈地采了一大把，回到家焯水、炒蛋，可尝起来似乎味道并没有市场上买的香椿那么浓郁。爱人不喜香椿的特殊味道，他一口没动，而我并没有多想，美滋滋地将“香椿炒蛋”吃了个精光。结果，贪嘴的我上吐下泻地，折腾了一晚上。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误食“假香椿”中毒了。其实，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当年吃中毒了的“假香椿”到底是什么，是漆树？还是臭椿？那次中毒事件告诫我们，不认识的野菜千万不要采食。

你要问野菜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其实答案就是，野菜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吃。我曾经在长白山遇到一位植物学家，他说：野菜，之所以被称为野菜，一般是因为有某种特殊气味，吃起来有酸、涩、苦、辣等令人不适的口感，并不被大众普遍接受，因此不适合栽培种植。而现代人吃惯了的各式各样精挑细选培育出来的种植蔬菜，往往都是经过改良的品种。跟现代比，古代蔬菜自然没有这么丰富的种类。从“莫愁客到无供给，家酝香浓野菜春”，到“北牖清风正满床，东坡野菜漫充肠”，无不从侧面表明了古代蔬菜的匮乏。而今，随着蔬菜种植技术的迭代更新，以及运输业的迅猛发展，不论南方北方，不分春夏秋冬，人们随时都有蔬菜可食。而挖野菜，反倒成了一种乐趣，是久居城市的人们的一种奢侈体验。喜欢挖野菜的人，大体上也是为了享受挖野菜的过程，在山野间沐浴着春风，体验寻宝一样的打野乐趣。经历过的人都懂，这种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快乐，是其他快乐不可替代的。

北方的春风业已吹起号角，待这场倒春寒过后，属于我的春天就要到来了，这片青青心田草，也即将披上一重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