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清明绽亲情，——乙巳蛇年族人清明节，上坟记

高华

前言 　　宋王禹偁有清明诗曰：“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时至公元2025年农历清明节，风和日暖，气清景明，有花有酒，沧海桑田。 　　后院里，杏花欢笑，甜葱吐翠，菠菜换青，韭菜披绿；前院中，榆叶梅粉红，木瓜海棠火热。好一派春色烂漫，光景崭新的乡村世界！按照乡俗，今日当是扫墓祭祖的好时节。 清理 　　上午十点多，我来到大地里父亲的坟茔地，清理坟区的垃圾和杂草杂树。父亲去世已经整整十一年了！坟墓两边的柏树苍翠挺拔，格外肃穆庄严；坟区内果袋，反光膜，塑料装等杂物有不少，还有宾草，蒿柴，野棉花，野枸杞，榆树，椿树等杂草杂树胡乱生长，不堪入目。我先用钉钯把杂物杂草刮到一起，再用手锯把各种杂树从根部锯掉，接着用扫子把杂物扫到一起，然后用打火机点着把杂物烧掉，最后用方头铁锹把坟区周边平整加固，清理坟区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放眼望去，只见翠柏掩映下，四四方方的坟区干净整洁，真像家里的院子一样，真令人舒心！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想到清明节扫墓应该包括清理坟区的杂物和加固平整坟区的边界，才觉得这是做儿女的应尽的、最起码的孝心，九泉之下的父亲也一定会欣慰的。 上坟 准备 　　下午一点半，在两位堂叔伯的带领下，将上坟用的祭奠用品：各种纸钱、香裱、茶酒、供品、鞭炮等装上车厢，族人们分乘两辆车，一年一度的清明上坟活动正式启动了。 从我记事起，族人们一直一起在春分或清明节上坟。以前是春分上坟；2008年国家实行清明假日之后，刚开始乡下都是春分上坟，近十年来由于乡村孩子大量涌向城里读书，加之高等教育的普及，不少儿童青年去城市读书和发展，家庭成员分散，每年春分无法统一时间聚集，尤其是娃娃上学顾不上回家上坟，越来越不适应社会的发展了；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为了家庭成员的齐全，族人们调整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决定将每年的春分上坟改为清明上坟。就算这样，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年能赶回老家来上坟的也只是上小学及以下的部分儿童，清明上坟祭祖的成员越来越少了。所以，族人们能在清明举家上坟，已经是十分奢望的盛事了！ 上坟的人员一般分为两路，一路是长辈领上转坟的，每家都要有人，轮流在各个坟上代表族人祭拜；另一路是族人中的妇女或亲姑姑、姑奶等人，她们不轮流转坟，专门在家里装锅子，并负责往最后祭拜的坟院里送吃喝，一起和转坟的人员汇合，共同在坟院吃团圆饭。 陡坡地 　　第一站是陡坡地，坐落在岭子梁的半山腰，是族人们的最早祖先。四爷家的大叔伯、二叔伯领队，我和两个堂兄弟随后，还有一个堂侄女、一个堂侄儿、一个堂孙子欢奔乱跳地跟前跟后，我们四世同堂一同祭祖！ 　　堂大伯和堂弟在坟区边角处祭土神和另外的先人。 　　堂二伯在木桌上摆放供品和准备烧纸。 　　侄子、侄女、侄孙们压坟纸。 　　远处，鹅黄的柳叶连成一片云；眼前，金色的榆钱挂满枝头，春天的颜色亮丽起来了。堂大伯和堂二伯行完礼程后，点着了各类冥界的纸钱，大家围跪在摆献品的木桌周围，眼睛盯着跳跃的火焰，给先人们送上春天的礼物！ 　　炮声就是问候，香裱、纸灰就是和先人沟通的介质。春天里，祭祖却更像是旧时候的走亲戚，族人们在一起拉家常，有说有笑，亲近和谐！ 　　烧纸中间，堂大伯总是会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菜，一小块一小块地掐饼，算是给先人奠饭，满身的虔诚！ 　　最后，四世子孙们不忘给先人们叩首，这时候是满胸的缅怀、满脸的恭敬！ 　　赶往下一程的路，脚下印着先人的足迹，内心升腾起前赴后继奋斗的力量！ 针线沟 　　第二站是针线沟，位置在刘家台子的严坪下面，是族人们的根之所在，这里有我的祖父、祖母和奶奶。听四爷家的堂大伯说，祖父是远近闻名的能工巧匠：民国时期，祖父给扯弓塬的周老爷家修大门，小工把大门的中线无意给偏离了一尺多，结果大门修好后，周老爷让阴阳搭针盘，却发现大门偏离了中线桩，周老爷就让祖父解决问题。祖父说他钉的桩没问题，肯定是人移动了，让周老爷派人在阴阳的针盘准线处往下挖，结果真的找到了早先钉下的桩。周老爷非常佩服，就请祖父解决问题并让重修大门。祖父说不用，只用几尺木板、几根翘棒和几根粗绳还有几十个干活的伙计就行了。重修大门当天，祖父设计、指挥，硬用木板和翘棒把新修的大门整体移到了针盘准线桩的位置，一时轰动周边，传为美谈！足见祖父的木工技术有多高超！侄连子弟每每听到这个故事，无不惊讶和自豪。几乎每年清明上坟，四爷家的堂伯二人都会给下一代人讲祖上的手艺和传奇故事，这也是上坟的传承内容之一！ 　　大家压坟纸，清理烧纸的场地。 　　堂二伯摆弄祭品等，给烧纸钱做准备工作。 　　堂二伯每到一处坟地，都要扬撒十全大补汤，口中还会念叨着让所有族人家家和谐平安，人人富贵安康，总会惹得侄子、孙子的嬉笑！ 　　大家在烧纸钱的过程中，总是少不了对社会焦点问题发表看法。尤其堂大伯，他是个戏迷，他口里总是说：“安万在全国火了，秦腔在全国传了，希望满红侄子的戏也像安万一样火了！”惹得老少都会哈哈大笑！ 　　堂大伯的泼奠及时又周到，口中的念词暖心又诚恳！ 　　孩子们更多的是吃喝玩乐，就是祭拜祖宗，他们也会把坟区当活动场，这就是族人上坟的烟火气息！ 　　堂大伯的故事和段子，总会招来侄子们的响应或反驳，给清明祭祖平添了热闹的气氛！ 　　磕头是最珍重的道别，也是同先人最后的拥抱，希望祖父、祖母和奶奶安息康宁！ 大地里 　　第三站是大地里，在刘家台子有名的“大地”，那里全是本社已故村民的安息地，家父永远在这里长眠！一路上，三个堂侄子、堂孙子一边戏笑玩耍，一边拿着上坟的用品赶路，特别迈力！ 　　到了坟上，满眼的清爽。祭土神，献祭品，压坟纸，烧纸钱，斟奠泼奠，响炮，一样的流程，同样的缅怀！ 　　堂大伯的泼奠有声有色，满口的兄弟情份，晃如昨日的兄弟交谈，令人酸涩又甜蜜！ 　　烧纸钱的时候，大家谈论最多的，是家父的为人：他生前从没和任何人红过脸，善良、贤惠、乐观、幽默，不惹任何人，不生任何事，是名副其实的大好人！ 　　走出果园，心却还在父亲的身上，我的好父亲：您放心地安息吧，您的孙儿、孙女都已立业，我母亲身体健康，家人们一切安顺，请别挂念……我大姐在内蒙给您捎纸钱，以表示她的孝心；她一直牵挂着您，说让代您问个安，祝您在另一个世界一切顺意…… 旗杆地 　　第四站是旗杆地，在刘家台子的堡子顶半山腰，因坟区整体像一面三角旗而得名。这里是我大爷的大儿子、大儿媳，我的堂大伯、大娘。因为堂大伯才去世两年，去年把堂大娘的坟搬到了一处，今年清明只烧纸钱，不压坟纸。正好，堂大伯的小女儿和女婿也赶来上坟，一时又增添了几份伤感之情。 　　祭土神、准备烧的纸钱和祭品。 　　孩子们总会忙中偷闲，干着他们自己喜欢的事情。 　　烧纸钱，扬撒十全大补汤，养坟祈福一样都不能少。 　　堂大伯与他安息的堂哥对话，总是充满了风趣和深情！ 　　边烧纸，边议论村子里的新鲜事：静宁县仁大物流园区开业了，给周边村庄带来了极大的利好，妇女们骑着自行车、三轮车去园区上班，增加了收入；园区的各类店铺铺面开始出售了，有眼光的经济人又一次看到了致富的路子；仁大及周边苹果的规模化、现代化、智能化发展提质增效…… 崖背来 　　最后一站是崖背来，在清风寺大殿上面，是我大爷、大奶，四爷和四奶的安息地。正是杏花热闹的时节，远处的平绵高速作背景，近处的寺庙风铃声，加上堆雪的杏花，吐芽的树木，现代与古朴相辉映，人文与自然相融合，眼前犹如仙境一般！ 　　这里和送锅子的队伍合兵一处，族人们的阵容更强大了。大家七手八脚在四个坟区压坟纸，场面热闹壮观！ 　　堂二伯和侄媳妇准备祭献用品，热气腾腾的锅子，面子上的炒鸡蛋嫩黄嫩黄的，一股香气四处弥漫，清明的气息更浓了！ 　　边压坟纸边交流安万的戏，更少不了对族人的美好祝福，这也是上坟的意义之所在！ 　　炮声，笑声，风声，火声，一场本该沉重的祭拜，却变得和过节似的，正如堂二伯所言：“如今生活水平好了，家家富足康宁，给老祖宗的待遇也提升了，上坟就是汇报工作。我们像古代的曾子一样，让逝者高兴而去，难道不是好事吗？”是呀，缅怀先人的方式应该不只是悲痛，生活如意、事事顺心，可以用快乐的方式与先人们同乐，阴阳相隔，共同见面就应该是愉悦的！！！ 　　堂大伯的泼奠话语中，总是流露出对当下美好生活的溢美之情，浅显而意深，情真而意切！ 　　与祖宗共聚同餐的时刻来临了！首先，族人们分享了一个大西瓜，与映红的纸火相照应，预示大家今后的日子红红火火，甜甜美美！ 　　接下来是吃锅子。正如四爷家的堂大娘所言：“亲房一年才这样聚会一次，看着侄连子弟在一块一起吃锅子，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心里真舒坦！我装锅子，用的是最新鲜的苜蓿芽、菠菜、韭菜和豆芽，软饼子都是新烙的，就是为了让大家多吃一口，多分享一份亲情！” 　　大家轮换吃锅子，家家的锅子都要吃到，这就叫吃家族饭！ 　　吃的不停，说的不停，笑的不停，亲情在这里凝聚、延长！ 　　吃美了，就想到少数民族的礼节了。大家想象着在一块烤个全羊吃，那才得劲哩！一起吃饭，还能增加食欲和想象力！ 　　吃饱了，叔侄三人还要合影留个纪念，把新春的清明连同杏花的春天装进像框里。 　　吃饱了，大人们坐在一起拉家常，说过去，谈明天，话未来。 谈经济发展，说美国的关税大棒猛挥，砸乱了世界各国的经济。接下来钱更紧了，可能会出现通货膨胀，物价上涨，大家要紧细用钱，为发展的延续早做准备…… 说家国，家国情怀，首先要有家族情结，然后才能升华为国家情感！！！ 　　整理餐具，收拾用品，装下暖春，记住族情！ 返程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下午四点半，族人的清明节结束了。大家满面春光，在与长眠九泉的先人共聚同餐之后，披着斜阳，说笑着往家里走去。 　　脚下的行程是艰辛的，而心中的念想却是坚定的。 尾声 　　“春草戚戚著新绿，清明冷节生恨愁。”也许，清明祭祖本该是忧愁的，但是，族人们甘愿用幸福美满的生活信息，用快乐的方式带给祖先们悲情清明的福音，人神共庆，天地同乐！ “气清更觉山川近，意远从知宇宙宽。”一场开年的族人欢聚，一次别样的祭拜祖先，一念共愿的家族兴旺，在杏花堆雪的季节，让山川见证，愿子孙铭记，与日月争夕！！！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结束了。正如大女儿那么忙，在清明当日还会急急地问一声：“老爹，坟上了吗？”清明是族人的一次零距离团聚，清明是游子们的一念故土情，清明是对家和根的永远眷恋心！在各奔东西、只争朝夕、亲情疏离的当下，族人团聚的时刻愈来愈少了，或许过不了十年，清明只会成为族人们心中永远的记忆；而一起在坟院吃锅子，可能就是先辈们讲给下一代的梦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