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钟摆</b></p><p class="ql-block"> 许卓良</p><p class="ql-block">(按:这是许卓良一部长篇小说里三个青年进行地球自转实验时,其中一人的吟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数着钟摆次数,</p><p class="ql-block">却听见时间破碎的声响。</p><p class="ql-block">每一块碎片都像一粒沙,</p><p class="ql-block">坠入虚无深渊不住游荡。</p><p class="ql-block">我们都是悬掛在空中长绳上的钟摆,</p><p class="ql-block">任由宇宙引力在每个毛孔膨胀。</p><p class="ql-block">生命的每个轮回,</p><p class="ql-block">都是椭圆的轴短轴长。</p><p class="ql-block">盼着蛇影的终结, </p><p class="ql-block">都是等待静止的张望……</p> <p class="ql-block"> 摆荡与破碎:</p><p class="ql-block"> 一场关于时间本质的形而上抗争</p><p class="ql-block"> 杨红利</p><p class="ql-block"> 许卓良的《钟摆》以简洁而深刻的意象,构建了一个关于时间、生命与存在的多维思考空间。这首诗通过"钟摆"这一核心意象,将物理运动、心理体验与哲学追问紧密编织,呈现出人类在时间维度中的普遍困境。</p><p class="ql-block"> 诗歌开篇即以"数着钟摆次数"这一动作展开,立刻将读者带入一个测量与计算的理性场景。然而第二句的突转——"却听见时间破碎的声响",打破了这种理性秩序,引入感性与超验的维度。这种"破碎"不是简单的破坏,而是对线性时间观的解构,暗示着时间可能并非我们常识中连续不断的流动,而是由无数断裂的瞬间组成。诗人将时间碎片比作"一粒沙",既体现了时间的微小单位,又暗指其在虚无中的无足轻重,这种比喻将抽象的哲学思考具象化为可感的物质形象。</p><p class="ql-block">"我们都是悬挂在空中长绳上的钟摆"这一意象的提出,将诗歌从物理现象的描述提升至存在层面的隐喻。钟摆成为人类生存状态的绝妙象征——永远在两点之间摆荡,受制于某种更高的力量("宇宙引力")。"在每个毛孔膨胀"的表述,将这种宏观力量微观化,暗示外在宇宙法则已内化为生命的基本构成。这种内化过程揭示了人类存在的根本被动性,我们如同钟摆一般,被某种超越个体意志的力量所驱动。</p><p class="ql-block"> 诗歌随后引入几何学意象——"椭圆的轴短轴长",将生命轮回与天体运动相类比。椭圆作为不完美的圆,其两个轴的不同长度暗示了生命运动的不均衡与不规则。这一意象打破了传统循环时间观的对称性,指出每个轮回其实都有微妙差异,生命并非简单重复而是有变化的复现。这种几何学思维为诗歌注入了科学精确性,同时又服务于哲学思考,展现了诗人跨界联想的能力。</p><p class="ql-block"> "蛇影"意象的出现为诗歌增添了神话维度。在古希腊神话中,衔尾蛇(Ouroboros)象征着永恒循环,而"盼着蛇影的终结"则表达了打破这种永恒轮回的渴望。"等待静止的张望"揭示了人类面对无限时间的两难——既恐惧运动的停止(死亡),又厌倦无止境的重复。这种悖论式心理精确捕捉了现代人在时间压迫下的焦虑状态。</p><p class="ql-block"> 《钟摆》的艺术力量在于其意象系统的精确与多义。从物理学中的钟摆运动,到天文学中的椭圆轨道,再到神话中的蛇影,诗人构建了一个跨学科的隐喻网络,使时间这一抽象主题获得了丰富的表现维度。诗歌语言简洁而富有张力,每个意象都经过精心打磨,既保持具体可感性,又向哲学思考敞开。</p><p class="ql-block"> 在当代诗歌普遍倾向于碎片化、个人化的语境中,《钟摆》保持了古典主义的严谨结构与普遍关怀。它不满足于个人情绪的宣泄,而是试图探讨人类共同面对的时间困境。这种将个人体验提升至普遍真理的能力,体现了诗歌最为珍贵的品质——在具体中见抽象,在瞬间中见永恒。</p><p class="ql-block"> 许卓良通过这首诗,将钟摆这一日常物象转化为探究时间本质的哲学工具,让我们看到诗歌如何能够成为思想的实验场,在十几行的篇幅内完成对宏大主题的深刻勘探。《钟摆》最终告诉我们:时间或许正是由无数破碎的现在组成,而生命的意义,或许就存在于对这种破碎的清醒认知与持续抗争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