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寄怀》

灯火阑珊处

《清明寄怀》

清明时节，在这个陪思亲的日子里，于都河的水似乎流动的速度都比平时缓慢了许多，像一位老者，带着深深的思念，在呼唤未归的亲人。岸边的树已抽出嫩芽，在风中簌簌低语，枝叶探向河面，仿佛在打捞沉没了的宝物。

走下去的老码头的石阶，俯身掬一捧河水。浑浊的水流从指缝间漏尽，只留几粒粗粝的沙子对视，很想它会说话，把峥嵘岁月的经历重新说一遍给我们听。

你们离开的时候历历在望，也是这样的四月天。渡江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草鞋踏碎了于都城的晨雾。你们腰间别着的搪瓷碗叮当作响，像是某种倔强的铃声。县城百姓把最后的口粮塞进你们怀里——红薯与带着糠皮的糙米、用盐反复腌过的菜帮子。你接过半块红薯时，皴裂的嘴唇突然绽开笑意，仿佛捧住了春天里的一朵美丽花儿。

"同志，前路还长......"旁边的战友提醒："后面的同志更饿哩。"你把红薯掰成两半，将大的那块塞回对方手中。寒夜里的路上，你们像互相依偎的芦苇互相扶持。青春的激情在唱："......革命鲜花不要眼泪浇灌......"赣南的月光也在倾听。黎明时分，浮桥在河面颤抖着伸展身躯。你们踩着摇晃的木板走向对岸。有位小战士突然回头张望，目光扫过送行的人群，却终究没找到想见的面孔，那目光是少年对亲人最后的眷恋，随着前进的步伐，慢慢消失在山岗上。

长征路上，有人化作雪岭上永恒的冰雕，有人沉入草地无底的泥沼深渊，有人用胸膛接住子弹，在倒下前推了战友一把。而你呢？或许在某个无人知晓的黄昏，只是轻轻坐下，把最后半块干粮压在了党章下。

如今河畔石碑上"长征第一渡"五个字被游客摸得发亮。有姑娘举着自拍杆摆姿势，有戴着红领巾的孩子在碑前鞠躬。河水记得，那些没留下姓名的人，曾怎样用年轻的生命垫平了通往未来的路。

细雨突然落下来，打湿了碑前那束花。此刻恍惚看见对岸山道上浮动着衣衫褴褛队伍。草鞋踩过的痕迹里，蒲公英正一簇一簇地冒出来，像大地结出的晶莹勋章。

纸灰飞作白蝴蝶，用血染红的杜鹃花正在开放，于都河的水啊，流了经年，还在替不能归乡的魂灵，日夜不停地向前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