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耜阳山人

<p class="ql-block">梨花风起正清明,一年里最好的日子,无过于清明了。</p><p class="ql-block">清明节,在古代又称踏青节,三月节,祭祖节,源自上古时代的祖先信仰与春祭礼俗,兼具自然与人文两大内涵,既是自然节点,也是传统节日。我要说祭祀的事,就俗了,还是说说踏青吧。</p> <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不知道“斗转星移”的含义,不知道“帝张四维,运之以斗……一岁一匝,终而复始”(《淮南子·天文训)的规律。我爷爷大概是知道的,这一天,他掐指一算,说:“斗指乙,到清明了!”备了供品,就带我们出门去。我们不知道也不在乎那些荒丘里面住着谁,我们感兴趣的是可以吃喝游玩。</p> <p class="ql-block">在缺衣少吃的年代,出门得考虑成本,清明节这一天,却是最轻松的。天气暖和了,厚重累赘的棉衣可以脱掉,换成单衣夹袄,郊外远足,一抒在严冬以来的郁结心胸。举目山林,常绿的是松、柏以及那些低矮的杂權,沉郁的墨绿,仿佛结了一层蜡质,冬日里觉得它很坚强,清明时却显得些许苍老。它们的暗淡,并非刻意,只是因为到了清明,那些原来萧疏灰褐的落叶乔木,抽了新芽,已经长好,叶子都簇新发亮,密密匝匝的,嫩黄粉绿,相显之下,松柏也就显得老迈油腻了。宋代志南说“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我们老家没有杨柳,但风一样吹来,我想:吹到什么东西上面,大概就是什么风,吹到刚有膝盖高的玉米苗上,是绿浪起伏的玉米风,吹到开满桐花的山坡上,是摇曳生姿的桐花风,吹到我爷爷的白发上,我爷爷说:春风到此已白头。和爷爷在山道上行走,身心和天气一样,云淡风轻,是愉悦的!</p> <p class="ql-block">上学以后,尤其是离家求学以后,就没什么机会过清明节了,但到这一天出去踏青,却是必须的。老师们拖家带口的,回家扫墓去了,留给我们最大的自由。班干部团干部就要表现出团队意识,要么组织我们去烈士陵园,要么去植树造林,但我们最欢迎的,还是春游。青春年少,被禁锢在繁重的学习任务里,只有到了郊外,才能暂时释放出活泼的自我。出发前,就张罗着准备烧烤的工具,也各自都带一些饼干零食,借来自行车,嘻嘻哈哈,春风得意马蹄疾。到了河滩边,支起锅头造饭,就有很多活儿要忙乎了:有的负责拾柴,有的负责淘米备菜,分工合作,各自额外的能力都显现出来,令人刮目相看,也愿意给心仪的人儿看到。忙活半天,不在乎吃什么,在乎的是这欢快的氛围。饭后,围成一圈表演节目玩游戏,这时,有才艺的同学要来朗诵诗歌,有音乐细胞的同学就吹啦弹唱,在杂草丛生的坡地上跳圆舞曲。黄昏踏花归去,不是马蹄香,是自行车后座的女同学长发飘香。青涩的花蕾,迎风盛开,踏青——有时是真正的践踏青春,放飞懵懂,多年以后回望,岁月涳濛,只有那气清景明的河滩,和那桐花摇曳的原野,仍是清晰的。</p> <p class="ql-block">“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唐代杜牧的这首清明诗,给这个节日定下了一个哀婉的调子,已经很难改变。有人可能会责备我把清明写得不够凝重,但我认为这才是告慰故人的最好态度。黄庭坚说“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现在我知道青冢里住着的是谁了,是曾经带我踏青的爷爷,是曾经带我给爷爷扫墓的父亲,是曾经与我们一起春游的有些同学。不!哲学家认为故去的人不在里面,他们永生在他处。我们唯愿他们安心,想必,他们也唯愿我们快乐!</p> <p class="ql-block">“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对酒当歌,我们高兴了,就是大家都高兴——干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