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江湖忆旧游 -‍ 一张老照片勾起的回忆

汤亚光

这是一张一九九八年十月摄于广州番禺的老照片

前排正中穿白衬衣系领带端坐着的是会议主持人、广东省航道局的麦局长（名字已记不起来了）；他的右边是这次研讨活动的主讲人、时任德国联邦交通部主管内河航道、航运事务的总工程师兼德国中部水务、航务管理局局长、德国汉诺威大学和亚琛工业大学兼职教授 迪尔克·施罗德教授；他的右边是研讨会翻译、时任我交通运输部国际事务服务中心主任汤亚光译审；他的右边是我国内河航道领域的一位老专家（名字已记不起来了）；再右边是广东省航道局的副局长陈子超，再右边的是一位也记不起姓名的老专家；

坐在麦局长左侧的是当时交通运输部水运规划设计院的航道专家、现年已98岁高龄的教授级高级工程师闵朝斌；他的左侧是当时交通运输部内河局航道处的高级工程师刘书伦，刘老如今也已94岁高龄了，身体还很硬朗，每天仍一如既往地关注着长江三峡的事务；刘老左侧的一位老者也叫不出名字来了，再左边的是广东航道局的副局长吴先碧，再左边的那位也忘了姓名了。这些当年意气风发、年富力强的人们如今皆已白发苍苍了，他们都已把自己的青春年华及全副精力献给了国家的内河航运事业。

这张于一九九八年十月在广州郊外番禺拍摄的老照片勾起了我对这段已消逝多年的岁月深深的回忆。

那年五月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广东省航道局副局长陈子超的一个电话，言及广东省为了整治西江出海航道正在争取世界银行的一笔优惠贷款。世行虽已同意提供这笔贷款，但为保证这笔款项能得到正确、合理的使用，提出了一些附加条件，其中一条就是要求广东省航道局要事先聘请一些经世行认可的国际港、航界的专家学者来华对工程实施方从事规划、设计和施工等方面的工程技术人员进行一定时间的技术培训。不然，世行难以提供这笔贷款，故广东省航道局希望在聘请专家来华讲学这件事上能得到部里的帮助和支持。这是一件大事，我不敢怠慢，接到电话后便立即按程序将此事向上报告，请示很快获得主管副部长的同意并批示即刻办理。

接到部长批示后，我反复考虑如何去完成这一重要任务。邀请专家来华指导、讲学不是一件难事，但也绝非易事。经再三思索，我决定选择聘请德国联邦交通部总工程师迪尔克·施罗德教授前来讲学，因为他的资质不仅完全符合世行的要求，而且他也有接受我方邀请的可能。也就是说这次邀请人家来讲学既要世行认可，又要本人同意、两者缺一不可。我们请不动不行，我们请得动，世行不认可也不行。必须是世行要认可，我们也要能请得来。

迪尔克·施罗德教授是我多年相知的老朋友，一九四零年八月出生在德国下萨克森州一个知识份子家庭，比我大两岁。他毕业于德国著名的布劳恩施瓦伊克大学水利工程系，是该校当年杰出的高材生，毕业后即被招聘到德国联邦交通部内河局任职，起初，长年参与德国北部重大的运河—易北河侧运河的建设工程的管理工作，为德国中、北部的这条重要运河上欧村船闸和吕内堡夏納贝克升船机的这两个重大的通航设施的成功建设做出过积极的贡献，在实际的工程建设中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是最受世行欢迎的一类专家。（两则通航设施的照片见附图）。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我国交通部常务副部长郭建带一大型代表团赴德国对莱茵河航运及其它地区的内河航道及通航设施进行技术考察。德国联邦政府给予了高规格的接待，德国联邦交通部办公厅的一位副主任和内河航道、航运管理局的施罗德工学硕士等人员全程陪同。一路警车开道，威风凛凛（一般情况下，一个外国副部长来访是不可能享受到三辆警车开道这个礼遇的）。其时，我为代表团翻译，期间几乎天天都要和施罗德他们打交道，就此认识了他。他待人真诚、谦和，很好交往，到代表团离开德国之时我们就已很熟悉了。他精明强干、极有水平 不久就逐渐晋升成了司局级官员，再后来升到部总工程师的要职。

在这次相识之后的二十多年里，每年我都要数次陪代表团去德国进行技术考察，经常见到他。不论我陪的是部里的或是地方交通部门的代表团，只要与内河航道建设有关，他都一定会亲自出面、友好接待。故我猜测，此次请他来讲学一定不难。

（附他数次接待我方代表团的照片）

于是，我满怀希望的给他发了一个商榷性质的短信，提出了我方想邀请他来广东航道局讲学一事，问他有否可能接受邀请，如可能的话，何时能成行？对费用和报酬有何要求，等等。

短信发出后隔天就收到了他的回复。他对我们拟邀他前来讲学表示非常的高兴并致以衷心的感谢。他表示如我方认为合适的话，拟于十月中旬利用个人的休假的时间携夫人一同来华，他夫人是中学老师，十月正好学校放秋假。全部在华时间希为三周。在广州讲课的次数、题目内容及要求请广东航道局尽快告知，以便他有足够时间准备。除在广州讲学一周之外，他希望能有机会到武汉水运工程学院去作一次为期一周的学术交流访问；他表示在广州的讲学不收取任何酬劳，只接受我方承担他夫妇两人的往返国际机票及在华期间的旅行费用的提议。协商进行得十分顺利，广东省航道局对此非常高兴，主管副部长也十分满意。对他要求去武汉水运工程学院交流一事也批示同意。当然，随后的联系、协商和具体安排、落实也由我一人去承担了。

随后，我即将施罗德教授希望去武汉水运工程学院进行学术交流的愿望直接电话报告给孙国正院长，孙院长当即表示欢迎并即刻指示学院外办着手安排，数日后便收到了学院报来的详尽的交流计划。孙院长也是我的老熟人，早在这之前我陪斯图加特大学地面输送机械系系主任伯伊斯泰勒教授去武汉水运工程学院讲课时就认识了。那时他还是系主任，我为伯教授当翻译。事后学院奖励我一百元人民币，约合我当时两个月的工资呢。送走伯教授后，我将这笔钱上交外事局，后来沈肇琪副局长还表扬了我并将这笔钱还给了我。过后，院外办又奖励了我一支金星金笔并托局里出差的同事带回来给我。这些往事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时光流逝，转眼就到了约定来华的日子。施罗德教授夫妇如期抵达北京，我和学院外办专程来京的一位女士到首都国际机场接到了他们，稍事休息之后就一起转飞武汉，孙院长和他外办的工作人员在机场热情的接待了风尘仆仆的施罗德教授夫妇。

学院五十余名老师和研究生参加了学术交流，期间施罗德教授做了两次报告并和大家一起进行了一次为时2个多小时的讨论，讨论发言踊跃、气氛热烈。对此，施罗德教授深感高兴。于此同时，施罗德夫人則在外办的一位女译员陪同下兴高采烈地去逛汉正街。

在武汉一周，学术交流三天，游览市容和购物一天，游览东湖、武当山等名胜古迹两天。在武汉的安排、使他们感到非常满意、十分尽兴。

武汉活动结束后，我陪他们一道前往广州。

陈子超副局长和航道局办公室主任等在白云机场迎接了施罗德教授夫妇。我们一行入住了广州郊外番禺的一家宾馆，交流也在这里进行。交通部和广东省交通厅对这项活动十分重视，部里的有关司局和有关科研院所都派专家出席。一周之中整整进行了四整天的交流、研讨，气氛十分热烈。此外，还乘船对珠江水系的主要河道及出海口进行了实地考察，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从小就从读民族英雄文天祥遗诗中获悉的零丁洋，那海天相连、波澜壮阔、烟波浩渺、四望无边的壮丽景象令我震憾不已和终生难忘。

教授夫人这些天来一直由接待处的一位小女生陪着欢天喜地逛市场和挑选纪念品。此外，她还心惊胆战的参观了世上独一无二的养殖有数以千万计的各种蛇类并天天都有令人恐怖的人、蛇表演的“飞龙世界”。在小女生的一再推荐下，她还品尝了那里的各色美味蛇餐。那天的经历也使她终生难忘。

时光飞逝，这曾热闹一时的讲座活动飞也似地过去了。近三十年了，不少当年的参加者也都不在了，这项活动也逐渐被淡忘了，除了这张老照片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当年这里还曾经办过这样一项活动。

这是施罗德先生从布劳恩斯瓦伊克大学毕业后参与建设过的德国中部运河上的夏納贝克升船机（船舶通过时用的升降设施），位于吕内堡不远处，双船厢，提升高度38.5米。我曾多次陪同代表团前来参观考察。

这是德国中部运河上的又一个施罗德先生参与过建设的船舶通航设施，著名的欧村节水船闸。提升高度13.5米。船舶每过一次船闸就会流失大量的水，而运河上最宝贵的就是水。为尽可能地减少船过闸时水的流失，该船闸首创附加省水设施，可为船只每过一次闸节省百分之六十的水量，极大地提高了船闸经营成本和经济效益。照片中我站在船闸蓄水槽的上面。

这是德国1938年建成并至今仍在使用的全部钢结构的尼徳菲罗升船机。该升船机位于德国、波兰边境的尼徳菲罗地区。来自德国境内和欧洲运河网的船只可通过该升船机进入奥得河，进而驶入波罗的海和波兰水域；反之波兰及波罗的海沿岸国家的内河船只亦可通过尼徳菲洛升船机进入德国航道网，进而进入莱茵河和西欧运河网，进而进入荷兰、法国、比利时等地。

我陪同交通部三峡办主任梁应辰院士、他的得力助手刘峰、吴琼两位清华博士，长江航务管理局局长林云卿，长航局办公室主任姚育胜，三峡办高级工程师霍九如等专家考察尼徳菲罗升船机。

离升船机不远处就是边界，竖着界桩。可清晰的看望不远处的界河奥得河，河滩地上马儿在悠闲地吃着青草。边境线上无铁丝网、也无边防部队守卫，人们可以随意走到边境线上。我站在界桩旁照了一张相作为到过德国波兰边境的纪念。

施罗德先生和我在德国的中部运河的游艇上。

我陪同广西自治区交通厅的一个考察团参观吕內堡夏納贝克升船机。

施罗德教授接待黑龙江航道局考察团。

施罗德教授和长航局总工程师程谷华在德国的运河上。

施罗德教授与黑航局的同行在德国的运河上。

陪同江苏省航道局局长陆维让和他的航道处长们来德国考察航道建设。

陪同广西自治区交通厅副厅长刘健行及他的专家们到德国考察内河航运。施罗德先生亲自陪同。

陪同广东省交通厅的专家们和交通部工程管理司内河建设处副处长田保发在德国考察内河航道工程建设，德方专家全程参与。

前些天九十八岁高龄的闵老发给我一个音乐视频，打开来看，封面上一朵鲜红的玫瑰花在迎风摇曳十分的绚丽，随之飘出一个令人心醉神迷的歌颂玫瑰歌声，这种似乎只有老年人才特有的雄浑低沉的男中音，令人陶醉，他歌颂的似乎不只是那美丽动人的玫瑰，而且还有他那一辈人一生从事的事业，他们把青春、年华及全部精力都献给了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