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条可以拉长到一千公里的线

昱臻

爱是一条可以拉长变短的线。 需要依赖时，它短到让彼此亲密无间；相隔千里后，它又忽的变长。 线的另一端，是可望难及的牵挂。 【一】 因为离大舅姥爷家较远，所以不像于二姨姥姥三姨姥姥家那样，成天成宿的猫在人家家里。反而一旦和大舅姥爷家见面，惊喜又稀奇，兴奋的心情不亚于过大年。 但这只是我记忆中的印象，事实上，早在我刚刚出生时，就已经见过大舅姥姥和大舅姥爷了。 爸爸和大舅姥姥是老乡，都是土生土长的赤峰人。正赶上当时我出生也在赤峰，大舅姥姥一听说妈妈生了我，忙赶到医院去，这就有了我和大舅姥姥大舅姥爷见的第一面。 出生后，自然是在赤峰待了好一阵子，大舅姥姥看到我更是又喜欢又爱，据说我还没有满月，大舅姥姥有一天抱着襁褓中的忽然说：“你看这孩子，还有小双眼皮儿呢！”我妈细细一瞅，只看到了我的肿眼泡。可是谁成想慢慢长开后，肿眼泡真的变成了双眼皮儿，到现在妈妈一提起来，还说大舅姥姥的眼睛尖，我的双眼皮真的按着大舅姥姥的发现而变化了。 （就是这样的小丑鱼表情，大舅姥姥一眼看到了我的小内双） 　　再慢慢长大，我逐渐变成了混世魔王，有一年姥姥带着还不是很大的我去到大舅姥爷家，可就在一大家人觥筹交错的时候，意外来了。 从来在饭桌上闲不住的我提前离席。俗话说得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当姥姥的注意力逐渐从见到亲弟弟的欣喜转移到自己悄没声的淘孙女身上时，才发现，大舅姥姥那些价值千金的化妆品和护肤品，早已被我左一挤右一扔的撒了满地。大舅姥姥心疼又不好责怪，姥姥的不好意思也于事无补，只有我坐在一片狼藉中满脸无辜。 不得不说，大舅姥姥和大舅姥爷实在是心胸宽厚之人，以我的视角回忆起大舅姥爷家全是惊喜，第一次见到木地板，第一次见到复式楼，第一次见到大鱼缸……满心满眼都是好奇。可是好奇心害死猫，现在长辈们回想起来，我才知道，在人家的视角中，我是调皮到动不动把人家的木地板砸个坑的小坏蛋，到了人家午休时间，我便开始独自享受这座大房子，噔噔噔的跑到楼上去，忽然觉得楼下更好玩。腾腾腾跳下了楼，又发现楼上的玩具更吸引人……就这样，一中午，我沉浸在自己的赛跑中，大舅姥姥和大舅姥爷被迫沉浸在我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中无法入睡…… 可是等到晚上了，大舅姥爷都已经换好了睡衣躺到被窝里了，我却一个蹦高跳到人家床上，和大舅姥姥聊聊天说说话玩玩游戏，可就是不睡觉。一开始，有修养的大舅姥爷还对于孙儿辈很有耐心的忍忍，后来一忍再忍，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便有礼貌的对我说道：“小卢畅，我们要睡觉了，请你回避一下。”对于词汇量极有限的我来说哪里听得懂这么书面的用语，就转过头问大舅姥姥：“‘回避一下’是什么意思？”大舅姥爷：“就是请你‘滚蛋’！” 奥，那要这么说我就懂了。 （在大舅姥姥家，身后就是我喜欢的楼梯） 　　可为什么说他们是心胸宽大之人呢？因为即便我是如此蔫坏的一个小孩子，大舅姥姥和大舅姥爷从来对我都是充满爱意的包容和宠溺。 有一天大舅姥姥和大舅姥爷拿出来一套很精致的粉色衣裳，全家人围着我帮我换装打扮，穿上后我才发现是少数民族的服装（虽然我到现在也不确定这是什么民族），甚至一家人还细细研究，这个头饰的流苏应该放在左边还是右边更好看。 （穿着大舅姥姥给我买的民族服装，大舅姥爷为我拍照留念） 　　一番装扮后，大舅姥爷还拿出来相机，对我各种角度各种姿势各种表情拍了好些照片。还好我是个恋旧的孩子，天天把家里的老相册当成课外书翻看，才找到了这张留念的照片。 比较遗憾的就是，这件衣服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只穿过了这一次。小孩子长的实在太快，等又一次见到这件衣服的时候，甚至那个白色流苏的头饰都套不进我的脑袋了。 　　【二】 因为大舅姥爷当年凭借读书走出了大红山，闯出了一片天地，后来又来到赤峰，娶了大舅姥姥，生下了黄帅小姨，有了一个无比幸福的家庭。 所以，对读书总是一窍不通的我，看到大舅姥爷，总是会从心底里有着相形见绌和敬畏之心，又佩服又有些畏畏缩缩。但一方面又会下意识觉得，大舅姥爷的家庭，是我心目中夫妻恩爱，父慈女孝，温馨美满这三个词的写照。 大舅姥爷因为自身良好的家教，总是对大舅姥姥无比的尊重，小小的我理所应当的认为，好丈夫就应该是大舅姥爷这样的，可殊不知道像大舅姥爷这样的好丈夫已经是天花板级别了。 按理说，有着这样一个好脾气的先生，那正说不定他有一个泼辣的夫人，不然怎么能把先生管理的如此服帖？ 可是超乎我认知的，恰逢一个周末，大舅姥爷不用上班的日子，大舅姥姥和大舅姥爷说走就走，领着我跑到了大草原，恰似人间仙境一般。 大舅姥姥看着漫山遍野的野花，激动的不停让大舅姥爷给我们合照，大舅姥爷情绪价值更是提供的满满的：“随手一拍就像那个明星拍的海报一样！” 大舅姥姥要摘一大把野花带回家去，大舅姥爷也是毫不扫兴的跟在我们后面一朵又一朵的采着。大舅姥姥望向不远处大舅姥爷的身影，和我说着：“你大舅姥爷从来都是，我说啥就是啥，他工作现在忙，但是一有周六日就陪着我出来玩，从来没说过一句不乐意。你大舅姥爷真是个好男人。” 小小的我愣住了，电视剧都不敢写的剧情在现实中让我遇到了。丈夫脾气好，心胸宽广；妻子懂得体谅，看得到丈夫的付出，还如此知足。正在热恋中的小情侣哪怕爱来爱去恐怕都做不到这一点，更何况走出半生的中年伴侣呢？ 也是了，也许正因为双方的互补和爱才能够走到中年，成为终身伴侣。 　　大舅姥爷不止是个好丈夫，同时也是个好爸爸，好姥爷。他用同样的爱呵护着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孙女。用黄静小姨的话来说，就是：“你黄帅小姨到现在都生了孩子了，还动不动能和你大舅姥爷撒个娇呢。” 当年大舅姥姥退休后，闲在家里，有一天心想：如果现在有个小孩能让我哄哄，也是不错的事。恰巧这时候我出生了。 当大舅姥姥尽心尽力的带了我几天后，说：“完了，这要是以后一直得带像卢畅这么个孩子，那可损着了！” 所幸所幸，未来，他们的小孙女既乖巧又不调皮，大舅姥姥成功躲过一劫。 （李成蹊，既乖巧又可爱的小女孩） 　　2025年新年，妈妈忽然突发奇想要办一场家庭春晚，其中一个节目就是，希望每个爸爸妈妈都把自己孩子的视频和照片做成一个宝宝成长记录，在李成蹊妹妹的成长视频中，不时会出现姥姥姥爷爸爸妈妈陪伴和一起玩耍的身影，在很多家庭中，“爸爸”这个家庭角色是很容易就被忽略，或者说缺失的。这个视频，真是令人动容。 （黄帅小姨，李岩松姨夫，李成蹊妹妹一家三口合影） 　　【三】 大三那年，一个普通的早晨，刚刚清醒的我，忽然收到大舅姥爷的一条消息，问我第二天有没有时间来一起吃顿饭。 一瞬间脑子忽然转不过来，远在赤峰的大舅姥爷，来到了上海，还要辗转到江苏，并向在南京上大学的我发出了邀请说，要一起吃顿饭？！ 虽然上大学前，和大舅姥爷家往近说都在内蒙古，但每年不是因为我的上课时间紧，就是因为妈妈上班忙，总抽不出时间来好好见一面。 可谁能想到，看似天不时地不利的情况，人和却让我们在异乡忽然有机会来见一面。简直是天降大喜！ 见面的前一晚激动的几乎整晚都睡了醒醒了睡，生怕这是做梦。可当我去赴约时，眼前几乎没有变化的大舅姥姥和大舅姥爷真是让人热泪盈眶。 大舅姥姥说得好：“他乡遇故知就已经是人生一大幸事了，更何况是在他乡遇到亲人呢！”这话说的真是没一点毛病，之所以感到身处他乡，就是因为无依无靠。而现在忽然看到了可以让自己如此有归属感的亲人，好像身在何方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切依旧，我和大舅姥姥有说有笑的在前面走，大舅姥爷背着背包，拿着我们想要拍照的手机支架，在不远的后面跟着我们慢慢的走，恰似当年他们带我去草原游玩一样的和谐又幸福。 （大舅姥姥大舅姥爷和我在学校前合影） 　　一上午的时间飞快，他们把我送回宿舍楼下后，两个人并着肩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最怕的就是看着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可走出不远，忍不住一回头，恰巧也与大舅姥姥回头的目光对上…… 回到宿舍，把大舅姥姥给我带来的几袋牛肉干和蒙古奶糖一样样从袋子里拿出，摆好，眼泪再也忍不住。不只是思念，不只是感动，是彻底折服于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亲情和血缘，它能够促使我们跨越千里只为匆匆一瞥。 再打开手机，已是大舅姥爷的消息：畅，我们到家了，见到你非常开心。 这一条消息，好像彻底颠覆了儿时对大舅姥爷的敬畏。亲昵的称呼，直抒胸臆的表达，让我即刻感到被爱与温暖包围。 这一刻，忽然了解了，家族，亲情，有多么牢固，有多么强大，有多么神圣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