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知青岁月（5）-战洪水

松月胡杨

　　1976年，周恩来总理、朱德委员长和毛泽东主席先后逝世，唐山发生7.8级强烈地震，人民生命财产损失严重历史罕见，全国人民都沉浸在无比悲痛之中。老天似乎感受到人间之事，开始了剧烈的反应。

1977年夏收后，玉米已长到一人多高，正处在旺盛期。

那天下午，知青们在给玉米施肥，把农家肥添加在玉米根部，此法有抗倒伏作用。空气中湿度大，天气闷热，感觉喘不过气。大家单肩斜挎背篼，份量都在三四十斤重，在玉米地里艰难穿梭，不时躲避着锋利的玉米叶，因为不小心刮在皮肤上像小刀割一样。

　　不一会儿，天上乌云密布，开始下起了雨，我们匆忙收工回村。这时，小雨逐渐变成中雨、大雨，天地一片昏暗。

黄土高原中部干旱地区一向少雨，十年九旱，可那段日子老天却一反常态，雨下个没完没了，天好像被捅漏了。

赶回村的路上，能听到不远处山沟里，雨水汇集从高处冲下来的轰鸣声——山洪来了。

回了到村里，我们从头到脚已被雨水淋透，村北的崖头上，不少人在望着山下的涴川河。只见平日走路都能跨过去的溪流干滩，此时已变成了滔滔大河，水面有两百多米宽，洪水从东向西急速奔流。对岸平时可见的炳家湾村，已笼罩在一片雨雾中。

不知是哪个队的一辆手扶拖拉机，被淹在河水里，只露出一点车顶，河面上漂浮着圆木、家具和杂物，在奔腾的恶浪中急速冲下来……身旁有人只喊“可惜”，恨不得下河去捞，可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敢拿命去赌。

　　回到房间换下湿漉漉的衣裤晾在一边，准备明天继续穿。忙碌了一天，吃罢晚饭大家都各自回去早早休息了。

晚上，我坐在炕上写日记，回想着一天发生的事就像过电影一样，要把这些见闻和感受记下来。外面的雨一直没停，看着时间到了子夜时分，我正准备熄灯睡觉……

这时，各家各户房里的小喇叭突然有了电流声，只听大队党支部书豆来因高声说道：“共产党员们，共青团员们、贫下中农同志们，因为连续暴雨，洪水不断从山上冲下来，已经严重威胁到了高家地，那儿的麦堆里有一万多斤小麦，我们辛苦打下的粮食，决不能让洪水夺走，大家赶紧到地里抢救粮食……”这是书记在向大家发出的紧急动员。民以食为天，小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那个“以粮为纲”的年代，到嘴边的粮食岂能轻易丢失。

我赶忙叫醒身边的詹晋第，两人没有犹豫，再次穿上了湿漉漉的衣服。西北高原的夏季，夜里依然寒凉，冰冷的衣裤让人牙齿直打颤，我俩没有防雨措施，互相鼓励着冲出门去。

外面漆黑一片，冷风嗖嗖，高家地在村子南边约一里地。雨还在下着，不时有雷电闪过照亮天地，路上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泥浆没到脚踝，拔出了脚，鞋却陷在泥里，我俩干脆打起赤脚，手提鞋子，蹚着泥浆，深一脚浅一脚，借着闪电艰难的向前摸去。

　　高家地坐落在一片土台上，那里有麦地约40亩，小麦收割后堆放在地里，旁边是一条南北走向的沙石路，此时路已变成了山洪下泻的河道，洪水咆哮猛烈冲刷着平时熟悉的高家地地基，天地变得面目全非，狰狞可怕，完全不认识了。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豪横的暴雨，以前对洪水的认识也只是在电影和小说里的感受。

黑暗中听到大队、生产队的干部带领部分社员已经在那儿干起来了，我俩立即参与其中。

仅有的几只手电筒照明，无法看清身边都是谁。大家站在高家地土台边上，身旁就是急速奔流的洪水，台子周围不时发生垮塌，抢险的人随时可能被洪水冲走。在这危机四伏的台子上，大家不断往高处抛着麦捆，命悬一线。

一道雷电闪过的瞬间，瞬间能看到他们身影。我刚伸手抱住一堆泥麦捆，另一捆麦子劈头盖脸甩过来，糊了我一头一脸，瞬间感觉双眼被泥水糊的睁不开，此时大家都已顾不了那么多，必须坚持把麦子全部抢救出来。

大家正在干的起劲儿，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只见风雨中又来了两位女知青，走近一看原来是樊跃生和卫斌，她俩不顾风雨也赶来参加抢险，她们的举动感动了现场的每个人。

1977年春，我与詹晋第（左）在知青点屋后杏花树旁合影

经过众人一番拼死努力，高家地的粮食总算全部抢救到了安全地带。

回到住地，我和詹晋第到厨房打水洗脸。灯光下才看清詹晋第从头到脚整个变成了泥人，只有挣开的眼睛和嘴里的牙齿没有泥，我不由得笑出声来，他说：“别笑我，你也一样。”我揭开水缸盖对着水面，照见自己也是满头满脸泥巴，两人互相手指着对方，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那一夜我们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雨停了。大队部门口贴出一张红纸毛笔书写的表扬信，其中列出了昨晚全体参与强险者名单，我们四位知青战友赫然在列。看到这一幕，我们也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在紧要关头，我们站出来冲上去，战洪水，夺粮食，没有退缩。

那些年，知青们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重托，共同刻写了一代人的历史篇章。在农村艰苦的劳动中得到了锻炼，真正懂得了粮食来之不易，历史记得我们为时代做出的贡献。

这正是：

岁在丙辰夏雨倾，

知青夜半踏泥行。

电闪雷鸣浑不顾，

粮食危悬命系魂。

书记喇叭催战急，

携手身赴洪水惊。

红榜虽褪英雄色，

犹记当年抢粮情。

注：图1、2、3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