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哭父

智达习作

　　一

岁在乙未，时维暮春。惊雷乍起，噩耗忽传。严君误食洋芋之种，毒发而卒。方当草长莺飞之际，忽失擎天之柱，草木含悲，风云变色，儿辈肝肠寸断，涕泪俱无。

严君素体羸弱，形销骨立，然默荷千钧，撑起门楣。每闻鸡鸣即起，戴月而归。冒烈日而耕耘，汗透青衫；迎骤雨而播种，形如落汤。三餐粗粝，甘之如饴；四季风霜，等闲视之。倦极则吸旱烟以提神，困甚则抿薄酒以解乏，或席地而眠于田埂，鼾声如雷惊蛙跃。

虽家道中落，然倾其所有以哺子女。鬻劳力而购典籍，沥血汗以置田庐。身教重于言传，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邻里有急，倾囊相助；友朋遭厄，解衣推食。

临终之际，犹匿余毒于腹，恐贻祸家人。儿抚棺大恸，始知母难父辛，父爱如山。今值清明，因足疾缠绵，不能匍匐坟前，不能焚纸钱，不能陈祭品，不能行三叩九拜之礼。但见春风呜咽，恍闻严君叹息；泪眼蒙眬，犹见慈颜宛在。欲诉衷肠，喉间哽咽；欲哭无泪，痛彻心扉。

伏惟严君在天之灵，永安极乐，远离疾苦。儿当秉承遗志，恪守家风，敦亲睦族，向善而行。此心耿耿，可鉴日月。

呜呼哀哉！尚飨。

二

八页户籍，父逐页以添丁；一帧遗照，乙未仓促作别。昔时，执笔为吾辈立襁褓之证，今竟，执泪为严亲书永诀之章。生前常道"犬子"于齿颊，殁后但见"先父"于灵位。

忆往昔，元正之朝，膝前稚子叩首求压岁，慈颜含笑恐予薄；看今朝，寒食之祭，冢前孝子焚纸悲不足，青烟袅袅恨难平。阴阳相隔，一在缥缈九重天，一跪萋迷五尺坟。

悲夫！天何夺吾父之速耶？地何埋吾亲之深耶？唯余旧物蒙尘，音容宛在。每望孤月悬空，犹疑父影徘徊；忽见寒梅吐蕊，恍闻庭训谆谆。

呜呼！两世相隔终成永诀，一抔黄土竟作长辞。愿清风捎去千行泪，托明月照彻九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