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最近,亲人群里纪念舅舅逝世两周年。舅舅的音容笑貌依然清晰。但我们也有另外一种感觉,舅舅仿佛带着他的弟弟,我们的三舅,一起在佛国仙游。三舅的音容,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三舅是2011年去世的,至今已经十一年。当时我身在大西洋彼岸的伦敦,没有见三舅最后一面。三舅去了遥远的彼岸,那里比伦敦还远。我突然觉得要写点什么,把三舅留下来,让他老人家慢些走。这对三舅来说,好像不影响他的旅程;但可以在我们的时光里,则多一些慰籍。</p> <p class="ql-block">三舅的脸是微笑的,这点和外爷最像。外爷跪坐在煤油等下,微笑着,带个瓜皮白帽,大概是我人生的第一幅场景。此前是鸿蒙,往后才是启蒙。我偶尔使劲在人群中找外爷的影子,三舅最像。三舅的笑,是从善良的心里自然淌出来的,因此让人安心,舒坦,不设防。三舅的微笑,是天使般的微笑,佛一般的慈眉善目。</p> <p class="ql-block">三舅的笑是柔软的,但三舅干了一个硬行业。三舅是石匠。石头在黄土高坡上,是基本的生产生活资料。箍窑用它,打坝用它,盘磨用它,碾子也用它。庙堂用它勒石刻碑,百姓用它腌菜磨刀。三舅的作用,就是将天然的顽物,在一锤一凿之间,变成人间器物。三舅的人生是铿锵人生。我家的石磨,就是三舅花几个月的时间,刻出来的。爷爷坟上的石饭桌,是三舅刻的。饭桌上边刻一些图案,多是贡品,云朵,花儿等等。三舅在饭桌上给我留下一个发挥的地方,可以写对联。我干脆就用毛笔蘸水写下:泽被后世,恩及子孙。横批比较通俗,直接是:冥国银行。我大概是希望爷爷在地下多一些钱花,就给封了一个“银行行长”。这些字是我写的,也是我刻的。这大概是三舅传授给我的一点石刻技艺吧!</p> <p class="ql-block">我有时在琢磨,三舅常年在旷野中,山谷中,一锤一凿,叮叮当当,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仅仅是孤单,仅仅是艰辛吗?我从三舅的脸上看不出三舅的艰辛和不易。我仿佛感受三舅会在那一锤一凿之间,会思念自己的父母,会挂念还未长大的儿女,会牵挂兄弟姐妹们。三舅会在久坐之后,伸个懒腰,望着旷野中来去马队,山谷中飞来飞去的小鸟;三舅会站起来,掸去身上的石头沫子,也掸去生活的烦恼。三舅在人间,也算是得了神仙之乐。三舅心中的石头,早已不是石头,是生活的希望,是倾诉的对象,是人间通灵。三舅刻的石狮子,安放在法云寺门口,三舅起的石碑,树立在五龙山上。三舅盘的石磨,磨出粉浆,磨出豆浆,磨出糜谷,磨出陕北人家幸福安康!</p> <p class="ql-block">为了求生计,谋生路,三舅一生,生长在王圪堵,奔波在九牛塔,归来依然在王圪堵。三舅在转辗,流动中,找寻一份安宁。但三舅在婚姻还是多了几番折腾,经历了三次婚姻。我们小时候偶尔看到三舅眼角的泪痕,被风干后依然看的出盐渍。那是堆积起来的忧伤。三舅的难受,没有人知道。但三舅在子女上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也算是福气,最终是子孙满堂。一个狮子,一个老虎,一个红子,两儿一女,虎虎生威。</p> <p class="ql-block">三舅走时,寿终正寝,算是一种好结果。每年王圪堵的阳坡上,杏花一树一树的开,是我们思念三舅最浓的时候!远去的三舅您慢些走吆,慢-些-走! 外甥吴峰叩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