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阳光依旧

<p class="ql-block">二零一五年农历三月初七,是令我刻骨铭心的日子。这一天,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而这一天,我却因工作出差至陕西延安,未能陪伴在父亲身旁。这份遗憾,如同一块石头,压在心里,久久不能释怀。</p> <p class="ql-block">父亲出生于一九三四年农历八月十六,那是一个战火纷飞、动荡不安的年代。加之兄弟众多,父亲的童年想必充满了艰辛。或许正是这样的时代背景,造就了他瘦小的身躯、坚强的性格以及勤劳无私的品质。</p> <p class="ql-block">我们家姐妹兄弟四个,大姐、哥哥、二姐和我。童年的许多细节已经模糊不清,但父亲的能干却深深印刻在我的记忆中。在生产队时期,父亲擅长驾驭牲畜犁地,总是起早贪黑地劳作,挣得的工分也比别人多。我和哥哥姐姐偶尔也能沾光,秋天时跟随父亲拾些玉米茬回家烧火做饭。春天犁红薯地时,我们还能捡些烂红薯,配以高粱面、玉米面,烙成饼,那时吃起来格外香甜。父亲还会杀猪、杀牲畜,这是个既需要技术又需要力气的活计,能挣不少工分。更重要的是,这项工作还能为我们家留下一些下水,让一家老小解解馋。记忆中,父亲曾短暂担任过生产队长,但因性格直率,看不惯懒惰之人,不久便辞去了职务。</p> <p class="ql-block">父亲还会泥瓦活儿,具体是何时学会的,我并不清楚。只记得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我上中学的时候,父亲便加入了我们村的副业队,外出务工。后来得知,峰峰矿区的牛儿庄矿建造工人村、医院等工程,都是由我们村的副业队完成的。一九七九年夏天,高考结束后,我闲来无事,母亲便让村里人带我去了牛儿庄。此行有三个目的:一是为父亲送两件换洗的衣服;二是让我外出见见世面,毕竟我已高中毕业,年满十六周岁;三是有机会干活,挣些书费学费。除了小时候拾麦穗、割茅草的经历,这算是我正式的勤工俭学了。到了那里,我才真正了解到父亲的能干。他会砌墙、瓦瓦、抹灰,还略懂木工和钢筋活。技艺多,干活多,自然挣得也多。矿上的工人师傅家中若有修修补补的私活,都愿意找父亲帮忙。他活儿干得好,又不给人添麻烦,久而久之,工人师傅们对他也颇为照顾。在矿上的食堂打饭时,遇到熟人,总能多盛些饭或菜,这在当时已不仅仅是小恩小惠,而是相当大的照顾,能少花钱吃饱饭绝非易事。我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大工们抹墙时,我负责往托板上舀白灰或水泥;他们完成门窗活后,我帮忙钉玻璃、糊腻子。在矿上干了一个多月,挣了大概十几块钱,这笔钱是过年时父亲从矿上算账带回来的,具体数目已记不清了。然而,我印象最深的是父亲的不易。重体力活儿,汗流浃背是常事,但很少有人能湿透衣背。因为那时天热,太阳毒辣,穿衣服闷热难耐,所以干脆不穿上衣。更重要的是,在太阳下暴晒,一夏天会晒坏一件新衣裳,令人惋惜。因此,父亲的脊梁和胳膊经常晒得一层一层地蜕皮,他们的辛苦难以言表。</p> <p class="ql-block">父亲生活节俭,挣钱不易,但在子女身上却毫不吝啬,尤其对我更是如此。一九八一年,我师范毕业,开始工作,在我们村任教。作为我们村乃至我们公社第一个高中毕业就考上师范的人,我算是“吃定量”的公家人,这让父母倍感荣耀。那年,我十八岁,农村已经开始有人为我介绍对象。虽然我有工作,但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如今我在农村教小学,若不适当装扮一番,父母会担心委屈了我。父亲背着我,托人从安阳买了一块上海牌全钢手表,又从县城买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手表花费125元,我至今记忆犹新,自行车花费一百多块钱,具体数目已记不清了。加在一起200多元,这可是父亲一年的血汗钱啊。为了儿子,他毫不心疼。</p> <p class="ql-block">第二年,我和二姐夫一同考上了电大,即广播电视大学。北京的教授讲课录成磁带,发到县里,我们十几个同学一起用录音机听课。当时,录音机极为稀少,全县城也仅有几台。一遍听不懂或记不住怎么办?十几个人争抢一台录音机,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父亲毅然决然地拿出全家几乎所有的积蓄,花费300多元从邯郸买了一台日本进口的“三洋”牌收录机。这台收录机不仅是我们班的第一台个人录音机,也是十里八乡的第一台。谁家娶媳妇放个《朝阳沟》、《抬花轿》之类的戏曲,都得从我们家借。后来,我和二姐夫双双顺利通过考试,拿到了大专文凭。唉,父亲再苦再累,再省吃俭用,为了儿女,那可真是舍得啊!</p> <p class="ql-block">父亲是个坚强的人。母亲常对我们说,父亲年轻时就皮实得很。曾经在院子里乘凉睡觉时,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并未在意,翻个身又睡着了。天亮后一看,一只蝎子被他压死了。还有一次,家门口有扇磨盘碍事,父亲一个人想挪动它,不小心砸到了脚,但他一声没吭,依旧继续干活。后来才知道,当时脚已经骨折了,直到年老时,右脚大拇指还留了个拐子。</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件事,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九九三年,我已在县城工作十多年,妻子上班,儿子上学都在县城,因此需要在县城安个家。那时分家属房已不再流行,县城也没有商品房,基本上都是自己花钱买片宅基地,盖几间房。我那时上班才十多年,父母的老底儿早已为我花光,自己上班攒的钱在老家盖房、结婚花了一些,如今在县城买片宅基地已所剩无几,再盖房只能向亲戚朋友借钱了。为了省钱,盖房用的门窗、粱檩、望板等,都是父亲从老家买料做好后送到县城的。有天傍晚,我正在收拾工地,突然家里捎信说,父亲被电锯锯着手了,家人正用三马车往县医院送。我的心猛地一沉,这回肯定不轻,否则以父亲的脾气,他是绝不会来医院的。来到医院一看,果然严重,父亲右手三个指头被锯掉了。医生建议去乡下一个医院,说那里有人专门接手指头。父亲却不同意去,说不用花那钱。我坚决要去。一边拉着父亲去乡下的医院,一边让人回老家在黑暗中从刨花、锯末里找到了锯掉的几个半截手指头。虽然接上了,但因未找齐,也未接好,让父亲承受了后半辈子的痛苦。然而,父亲始终未曾吭一声,未曾说过一句疼,甚至未曾因此皱过眉头。那是真正的坦然,真正的淡定。</p> <p class="ql-block">父亲很慈祥。我们姊妹四个,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挨过他的巴掌。父亲很仁义。老弟兄六个,从未闹过别扭;街坊邻居有事,他总是热心帮忙。父亲很要强。我们小时候,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有饭总是先让孩子们吃饱。后来父亲老了,儿女们孝敬的吃食,他又总是让孙子孙女们先吃。</p> <p class="ql-block">数不尽的功德,忘不掉的恩情。我们深深地怀念父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欢迎阅读——</b></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2no07rf" target="_blank">怀念母亲(2024年3月)</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