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之旅（十）‍——哈密大海道无人区探幽记

吴艳芬

　　晨曦微露，哈密市的天空笼罩在靛蓝色的晨霭中，我们一行8人已整装待发。车的后备箱塞满了物资，如矿泉水、食品、急救包等等，此次旅程的目的是深入哈密大海道，那片被誉为"中国最壮观的雅丹地貌群"的无人区，一个既承载着古丝绸之路传奇，又展现着大自然亿万年鬼斧神工的神秘雅丹之地。司机小白是位资深户外领队，熟悉南疆各种地形地貌和路况，也曾穿越大海道。他一边检查胎压一边叮嘱："大海道不是普通景区，它是会'吃车'的荒野，但回报给勇敢者的风景，绝对值得冒险。"

　　驶离哈密市区，沿着G30连霍高速向西疾驰。车窗外，一排排挺拔的白杨树在晨风中摇曳，绿洲的丰饶与生机逐渐退去。路两边的植被越发稀疏，最终完全被灰褐色的砾石戈壁取代。

“知道为什么叫'大海道'吗？"小白突然向发问，见我摇头，他解释道："唐代《西州图经》记载'常流沙，人行迷误'，古人穿越这片戈壁时，眼前只有沙海茫茫，如同大海般无边无际，故得此名。"随着他的讲述，车窗外景色已悄然变化。平坦的柏油路变成了碎石土路。我们到达了进入大海道前的最后一个人类工程标志前。停车休整办理手续时，东方的天际线已泛起鱼肚白，晨光为远处的雅丹群镀上了一层金边。小白严肃地让我们再次检查装备："从这里开始就没有信号了，记住，在大海道里车是唯一的依靠。"他将胎压降到2.3bar，解释道这样能增加轮胎与砂石的接触面，减少爆胎风险。

　　进入景区不久，平坦的柏油道路变成了碎石土路，只能沿着车辙行驶。GPS显示我们已进入大海道区域。越野车在干涸的河床上颠簸前行。突然，一个右转驶上高坡，眼前景象令全车人同时发出惊叹——数以千计的雅丹群如巨浪般在晨光中起伏，形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石林海洋"。万亿年间这里陆什海沉，地表经过水流、风沙的侵蚀、阳光的灼烧所形成的雅丹地貌成群连片，其造型似雷劈斧削，蔚为壮观，无不奇绝怪异，惟妙惟肖，令人惊诧不已，目瞪口呆。

　　"欢迎来到雅丹部落！这里是新疆唯一可以合法穿越的无人区”，小白停车宣布。我们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脚下是风化了亿万年的砂岩石层，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眼前的雅丹群呈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形态——有的如中世纪城堡的残垣断壁，有的似远航的舰队，更有形似埃及狮身人面像的奇观。阳光完全照亮这片超现实主义的自然画廊。太阳越过东方的山脊，刹那间，整个雅丹群被染成了金红色，阴影与光线的交织让这些风蚀地貌呈现出近乎立体的质感。

　　“看那边！"同行的老朱指向西北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座孤峰突兀地矗立在平坦的戈壁上，形似一匹双头马。"那是'双头马'地标，五堡镇魔鬼城的标志性景观，我们下午会经过那里。"小白解释道。正当我们沉浸在这视觉盛宴中，一阵狂风突然袭来，裹挟着细沙打在脸上生疼。"这就是大海道的脾气，"小白大声喊道，"常年大风呼啸，正是这些风，用亿万年时间雕刻出了眼前的奇观！"

　　中午时分，我们抵达了水源地——大海道核心区唯一的天然水洼。虽然水质咸苦无法饮用，据说这片小绿洲吸引着成群的野骆驼和鸟类。我们在一处背风的雅丹背后席地而坐，就着榨菜鸡蛋和馕解决了午餐。小白指着远处一条几乎难以辨认的车辙说："那是古丝绸之路的痕迹，汉代商队就是沿着这条路从敦煌前往吐鲁番。"

饭后，我们继续向西南方向挺进，地貌越发荒凉奇异。一片形似外星基地的红色雅丹群出现在地平线上。"那边是火星基地”小白兴奋地说。那是一处由集装箱改造的简易营地，为深度探险者提供住宿，频率437.600的车载电台可以呼叫这里的服务。我们没有在此停留，而是驶向了一片更为壮观的"通天洞"区域——这里的雅丹被风蚀穿透，形成了一系列天然拱门，阳光透过孔洞投射出变幻莫测的光影。

　　最后我们抵达了五堡镇魔鬼城区域。与上午看到的雅丹不同，这里的风蚀地貌更加密集和高耸，形成了名副其实的"城市"景观——有"街道"，有"广场"，更有无数形似建筑、动物、人物的奇异造型。著名的"双头马"景观近看更加震撼，两个马头状的岩柱相对而立，仿佛正在嘶鸣。随着太阳西沉，整片雅丹群开始上演一场光影魔术——岩石从金黄变为橙红，再转为深紫，最后在暮色中化作剪影。风穿过岩缝发出凄厉的呼啸，难怪当地人称之为"魔鬼城"。

　　夜幕开始降临，我们按计划撤出大海道。回程的车厢里安静得出奇，每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我回想着这一天的所见所闻。那些见证了亿万年地质变迁的雅丹，那条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丝绸古道，那些顽强生存的野生动植物。大海道的魅力不仅在于它壮观的地貌，更在于它带给人的那种时空错位感。站在雅丹之巅，仿佛能同时触摸到远古的地质年代和千年前的商旅驼铃。据说，唐代高僧玄奘去印度取经时，很可能就走过我们今天的路线。今天我们不仅是在穿越地理意义上的荒野，更是在重走一条连接东西方的文明通道。那些雅丹群中的风蚀孔洞，就像是历史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古往今来的过客。

傍晚，当我们终于看到哈密市的灯火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天之内，我们从现代文明穿越回原始荒野，又从亿万年前的地质奇观重返人间。这种极致的反差正是大海道馈赠给旅行者最珍贵的礼物——它让我们在浩瀚时空的坐标中，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