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断想

捕光捉影

　　丁巳年清明，老槐枯枝又抽新芽。十四载光阴竟如檐角霜花，日头一照便消融了去。

案头纸钱叠得齐整，却再无人引我翻山越岭。往岁此时，父亲总挟一沓黄纸，蹒跚于青石苔径。他背脊微偻似老竹，烟草气息混着山岚，在坟前袅作青灰的云。那时不解他眼底的雾，如今方知是未落之雨。

寒食前三日，整理故箧。忽见箱底老相纸泛黄如老报纸，边角蜷曲似父亲教我执笔的手势。忆起父亲病榻上瘦骨嶙峋，指尖摩挲相中族谱，朱砂批注洇作晚霞色。临终那滴泪悬在褶皱里，倒映着三十年前镁光灯下阖家围坐的暖光。

儿子昨夜问："爷爷可识得新能源汽车？"稚子不知泉路迢迢，犹记我年复年絮语：孙儿已高过于我，檐下新燕又筑巢。碑前野菊岁岁荣枯，倒比人间更守约。

暮色四合时，独坐南窗。晚风掠过旧藤椅，恍惚又是他吸烟时的吧嗒声。忽闻瓦当滴水声，原是清明雨至。檐下铜铃叮咚，竟似当年听诊器坠地的清响。

墨迹渐洇，笔锋滞涩如老井绳。西窗月移过第十四道砖缝，寒鸦惊起，抖落一树白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