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个明媚的春日,我从抽屉里找出两张CD:一张是巴洛克音乐的代表作维瓦尔第的弦乐四重奏《四季》,一张是由彭修文指挥中央民族乐团演奏的《春江花月夜》,我让自己的灵魂随着飘飘忽忽的乐曲声飞翔在美好的春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四季》中的《春》从琴弦上跃出时,整座房间霎时落满金箔般的阳光。穆特小提琴的颤音是振翅的云雀,在E大调的苍穹里斜斜划出弧线,羽尖抖落的音符滚成草叶上的晨露。中提琴的持续音效模仿犬吠声,展现田园诗意的细节。我仿佛望见十八世纪的威尼斯郊野:穿蕾丝裙摆的少女提着野草莓篮子奔跑,绸缎般的旋律缠绕过她脚踝,惊起一蓬蒲公英的绒毛。暴风雨乐章里低音提琴的轰鸣并非恐惧,倒像顽童打翻颜料罐,银灰色的雷雨泼在亚麻布上,转眼又被小提琴衔来的彩虹吸吮殆尽。从这乐章分仿佛能看见莫奈笔下那光影交织的世界,连牧羊人打盹的树荫都镀着蜂蜜色的光边。 </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维瓦尔第</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由卡拉扬指挥,穆特为第一小提琴的《四季》——春</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切换至《春江花月夜》的刹那,空气忽地沁出水墨的凉意。几声琵琶的撩动如唤我从茶香的沉醉中醒来,古琴轮指,刹那间,月下涨潮勃发,一层层漫过我的眉睫,古筝泛音在虚空里点染出粼粼银斑。丝竹声牵着我的魂魄往唐朝去,化作一叶无人小舟,漂在溶溶的月色江心。二胡的吟揉是夜雾在芦苇间游走,洞箫的吐息拂落枝头海棠,惊破的寂静比声音更丰盈。当乐队齐奏出“江天一色无纤尘”的乐句时,我忽然懂得何谓“空里流霜不觉飞”——那分明是张若虚遗落在时空褶皱里的叹息,被丝弦一截截打捞上岸,在五声音阶里结晶成永恒的刹那。</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彭修文的指挥风采</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民族乐团</span></p> <p class="ql-block"> 我在比较中西音乐的异同,皆以《春》为题,西洋的《春》:采用协奏曲形式,突出小提琴的炫技性与乐队的戏剧性对比;东方的《春江花月夜》:以变奏曲式展开,通过乐器的音色搭配(如箫的幽远、琵琶的清脆、古筝的空灵)营造意境,强调“以声写境”的抽象表达。西洋的《春》:情感外显,节奏鲜明,充满动态对比,体现西方艺术对冲突与张力的追求,是一幅绚丽油画。东方的《春江花月夜》:情感内敛,以绵延的旋律线和留白手法传递“静观自得”的东方美学,如同气韵悠远的水墨。</p> <h3> 西洋的春在狂欢中燃烧,每个音符都饱蘸葡萄酒的酣畅;东方的春在静观里沉淀,每段旋律都是茶烟洇开的偈语。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将春色剁碎成马赛克,拼贴出万物勃发的生命力;江南丝竹却把春意酿成薄酒,让月光在瓷杯中慢慢晕出年轮。前者的牧笛催开遍野郁金香,后者的渔歌惊起一行白鹭,终究都化作人类献给季节的情书,只是有的用鹅毛笔蘸着彩虹书写,有的以狼毫笔饱吸月色落墨。</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莫奈的作品</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在遐想:维瓦尔第的春是张扬着青春活力的春,是我四十年、五十年前的春季,在空气中漫舞,在花香中奔忙,是蜜蜂、是蝴蝶、是小鸟、是在天地间的翱翔;东方的春,是华发银髯的老者在春夜的遐思,是凝望、是回顾、是遐想?是一轮皓月、是淡淡茶香、是一缕青烟在春夜的静谧飘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首作品虽同以“春”为题,却因文化基因的差异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艺术面貌。维瓦尔第的《春》如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以精确的笔触捕捉自然声响;而《春江花月夜》则似水墨长卷,以晕染的笔法勾勒诗意境界。前者是西方理性与激情的交响,后者是东方哲思与意境的绵延,二者共同展现了人类对自然之美的多元诠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夜深时,两股春潮在耳畔交汇成河。西方的急板与东方的散板相互洇染,如同皖南的油菜花遇见大漠的胡杨,在平行时空里完成一场无言的对话。它们以各自独特的“语法”,奏响对生命的礼赞。无论是维瓦尔第那充满青春活力的热情演绎,还是《春江花月夜》中蕴含的老者般深邃的遐思,都在这春的旋律里,成为人类对生命、对自然最深情的告白,让我们明白,艺术的多元之美,恰是生命丰富性的生动映照。</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5年4月2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