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花开

李婧

　　小院角落的土墙上，也曾经爬满了素馨花的枝藤，郁郁葱葱的，春天不觉之间就冒出无数个紫红色的花蕾，转眼便开满白色的花，香气弥漫整个院子，母亲的身影就穿梭在满是香气的院子里。

清晨夹着课本去上课的母亲，一定是穿过了素馨花墙，站在讲台上还有香气袭来，母亲却全然不觉。眼巴巴地盼到黄昏，母亲终于走出教室，穿过素馨花的枝藤，回到宿舍自己的家，结果后边总会跟着一两个学生，于是母亲继续在狭小的家里，腾出桌子，给跟不上的学生补起课来。

素馨花开了谢，谢了又开，母亲就这样在花气氤氲的小院中忙忙碌碌，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踏进朋友家的小院，眼睛越过紫牡丹，越过郁金香，我的眼光落在了素馨花上，一阵阵惊喜，完全没有料到，在这里，在这个春天，久违了的素馨花又盛开在眼前。

还不止如此，一个朋友带来的朋友，竟是我小学同学杨秀英，那么多年后的不期而遇，令人一阵欢喜。杨秀英还带了她的小姨来，说是小姨，其实大不了多少。

从幼儿园起一同长大的闺蜜，如今乡音未改鬓毛已衰，坐在开满素馨花的小院，喝着茶，聊起故乡聊起儿时，一下子便没完没了。

聊着聊着，小姨说似乎认识我，不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再一说，原来她曾经是母亲的同事，聊起过往，小姨兴致勃勃。当年分配到丽江大研中心完小教书时，自己完全是新手，那时李慰南老师是学校的标杆教师，教书育人皆堪称楷模，真是让我顶礼膜拜。

我知道，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妈妈被评为省级优秀教师，这是极为轰动的事件，当时整个丽江地区，只有三位教师获次殊荣。但几十年后，还能遇到对母亲赞不绝口的人，实属不易。

小姨是从我脸上发现了母亲的影子，这不奇怪，很多母亲当年的学生，都是从我的相貌、谈吐中，感到似曾相识，进而发现了这层关系的，当年做学生时，母亲给他们留下至深的印象，多少年都难以忘记。小姨当年到中心完小教书，与母亲做同事，三五年之后，母亲就退休了，那么短短几年的同事，多少年后还不能忘怀，当年的母亲，是给她留下了多深的印象啊。

还有件更令人惊异的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怀疑是个梦。混迹在省城的乡街子里，就是城市发展中的城中村，很多变成了集市，这里人来人往，却基本遇不到什么熟人。正忙着挑菜，突然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拦住，完全没回过神来，她盯着我问：“你是李老师的女儿吗？”“是的”，“是李慰南家的？”“是的”，她激动起来，“我看见你，就觉得是。当年你妈妈是我的老师，对我太好了。”她抓住我的手，聊起遥远的小学校，遥远的过去，母亲曾经如何给她补课，“这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末了留了电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完全缓不过神来。她见过我，至少是四十多年前，在离这里有六百多公里的地方，那么遥远的时空差距，竟然能在茫茫人海里认出我来！

这以后渐渐习惯了，陌生人对我说“你妈妈教过我”，“你妈妈是我的启蒙老师”。就如同今天，不期而遇的人，也熟悉母亲，崇拜母亲。

素馨花朵朵盛放，满院子都是花香，这曾盛开在遥远小学校里的花，无论春去又春来，逝去多少时光，她永远盛开在时间的河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