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佛罗伦萨

石以水出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是黄昏时分抵达佛罗伦萨的。原定晚上9点在St Mark’s Church教堂听歌剧《赛尔维亚理发师》,不料演出时间临时改在了10天之后,颇有些失望的我们顺着狭窄的街道慢慢走进了佛罗伦萨的核心区域,夜色中的花之圣母大教堂和乔托钟楼,硕大而伟岸。大跨度的圆弧形和高耸入天的四角形,构成了奇妙的几何图案,在模糊的街灯里,这庞然的影子就有些压迫着你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前方不远的西尼奥列广场隐隐传来妙曼的歌声,浪漫的旋律中有深沉,也有忧郁。街道两边的商铺还未打烊,柔和的灯光洒在铺满中世纪石砖的路面上。不时有各国非常年轻的男孩女孩从身边穿过,一路说笑,步履自信而充满活力,他们是在此求建筑、雕塑、绘画之学的幸福学子。这就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发祥地的夜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然而,当第二天太阳升起,我们再次看到的佛罗伦萨,却是另一番风情。先是在城市南端高地上的米开朗基罗广场鸟瞰佛罗伦萨全貌,徐志摩曾翻译佛罗伦萨叫做“翡冷翠”, 这在意大利语中意为“鲜花之城”,不过眼前的基调并非真的如翡翠般嫩绿,蓝天白云、红色砖瓦、中世纪建筑和亚诺河,晨曦之下,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金黄色中,显得古老而典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广场中央有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的青铜复制品,年轻的大卫即将出征,他全身赤裸,身体线条匀称,肌肉结实有力,眼里充满着坚定和无畏的神情。这是与达芬奇齐名,与拉斐尔一起被后人称为“文艺复兴艺术三杰”的米开朗基罗29岁的作品,如此近距离的欣赏这尊超凡脱俗的不朽之作,感受力与美的具像载体,触摸人文主义的思想光亮,不能不让你激情澎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澎湃才刚刚开始。我们拎着相机,又沿着昨晚的路线,顺着光影的最佳角度,把佛罗伦萨定格在尼康D800中。乔托的钟楼进入镜头了,这座四角形建筑共有五层,高85米,外壁用红白绿三色大理石镶贴,辅以深浅浮雕,精美绝伦。无论是在明快的色彩还是挺拔秀丽的建筑风格上,这座哥特式建筑与周围建筑的罗马式装饰风格都实现了完美的统一。这是作为建筑家的乔托,其实,乔托最杰出的贡献还不仅于此。他的一组描绘耶稣基督生平事迹的壁画,将基督由神还原成普通的人,没了神灵的压抑,只有普通人的生气。这样的画卷一经打开,就横扫中世纪死气沉沉的宗教画风,开启了近代以人为本的写实主义绘画的崭新道路。由此,乔托成为了意大利文艺复兴美术的开山之祖,乔托钟楼只不过是这位“欧洲绘画之父”的副产品而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花之圣母大教堂进入镜头了。这是文艺复兴时期第一座伟大的建筑,仍由白色、深红、绿色大理石按几何图案装饰。大教堂最出名的是它那仿若罗马万神殿的圆顶,穹顶直径45米,像一个硕大无比的红色洋葱头。这是天才建筑师布鲁内莱斯基的绝世之作,如此跨度的穹顶,布鲁内莱斯基居然不画一张草图,不作任何计算稿,甚至不搭内部脚手架,完全凭心算和精确的空间想象指挥施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个洋葱头的历史意义有三:其一,天主教会曾把穹顶式建筑看作是异教庙宇的形制,严加排斥,而布鲁内莱斯基竟置教会的戒律于不顾,它是在建筑中突破教会精神专制的一个标志;其二,古罗马的穹顶和拜占庭的大型穹顶,在外观上是半露半掩的,还没有把它作为重要的造型手段。但此座教堂把穹顶完整表现出来,连采光亭在内,总高107米,成为整个城市轮廓线的中心,这在欧洲是前无古人的。因此,它是创新精神的一个标志;其三,无论在结构上还是在施工上,这座穹顶的难度都是非常大的,它是当时科学技术的普遍进步的一个标志。如果说罗马万神殿的圆顶是神附奇技,那么,这座巨大的圆顶就是因人成事的杰作,再次张扬了人性和理性的光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等待拍摄光线的时分,我和余氏驴友前往市政广场附近的乌菲兹美术馆,这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艺术殿堂,珍藏着拉斐尔、提香、米开朗基罗和波提且利等人的杰作,其中最重要的有波提且利的绘画作品《维纳斯的诞生》和《春》。我们在焦灼中等了1个多小时,长长的队伍才向前挪动了十几米,这就是欧洲,参观博物馆的人从来都是满满的。不能再等了,怀揣不舍,我们退出队列,与交臂相失的《维纳斯的诞生》和《春》的真迹说声再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再次回到花之圣母大教堂,周围的广场和街道,密密排着各色店铺,与昨晚的宁静相比,此番人来人往,繁华非常。我忽然悟到,眼前这组建筑群不像比萨斜塔那样仿佛是专门供人欣赏的陈列品,而是兴高采烈地挤在市民日常生活的漩涡之中。在这漩涡之中仿佛还有但丁和薄伽丘的身影,他们的才华照亮了中世纪神学笼罩的夜空,将人世间的幸福、情感融进《神曲》和《十日谈》的字里行间,让七、八百年前的意大利人、欧洲人和今天来自世界各国的人,往复朗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就是人文主义,这就是西方资本主义启蒙的发端。什么君权神授,什么教会戒律,统统滚一边去吧!人,才是世间第一位的。文艺复兴的大师们,以无穷而惊人的创造力,在让人怦然心动的建筑、绘画、雕塑和文学作品里,将人文主义思想的火烛布遍欧洲。且又穿越数百年,激荡作为游客的我们的内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天一夜的佛罗伦萨,是远远不够的。</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