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青绿

半个河套人

"绿柳才黄半未匀"，这半醒的春色最是醉人。

晨露未晞，薄雾里浮出一抹怯生生的青。河畔的老柳最知春，枯褐枝桠上忽而缀满米粒大的绿苞，如串着“碧玉妆成一树高”里散落的翡翠珠子。不过三五日，便抽出“万条垂下绿丝绦”，嫩叶似裁出的蝉翼纱，在风里叠着深浅不一的波纹，柳枝垂在河面，蘸着粼粼波光试着水温。那些细长的枝条忽而垂下翡翠帘幕，忽而扬起碧玉珠串。水面上倒映的绿影，便跟着碎成千万片粼粼波光。

最爱看垂柳抚过八角攒尖亭。朱漆斑驳的亭柱还留着去岁霜痕，檐下新叶织成珠帘，替古亭覆了层流动的翠幕，恍若闺阁少女以绿云半遮面。风起时柳浪翻涌，千百片青玉相互叩击，细听似乎竟有环佩叮咚的韵致，“吹面不寒杨柳风”‌，吹拂着脸庞的微风却还有一絲寒意，嫩绿的柳条随风舞动，格外轻飏。忽忆起《牡丹亭》里“袅晴丝吹来闲庭院”，这柳丝何尝不是杜丽娘水袖抛出的情丝，缠着六百年光阴不肯老去。

暮色浸透白墙时，柳色愈发浓稠。风扯着柳条在粉墙上作画，时而勾勒“草长莺飞二月天”的疏狂，时而皴染“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缠绵。暖光透过柳帘，将古亭檐角染成蜜色。

前日经过桥头，发现老柳躯干上新添了碗口大的树洞，沧桑的树皮皲裂的纹路里，隐约可见点点新绿正在萌动，这初春的青绿原是最灵动的诗，我在这绿意里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