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藏着的秘密

郑素青

校园里抽芽的银杏叶泄露了春的踪迹，那些隐秘的悸动也在砖缝间悄然滋长。

我再次听到班上孩子腼腆地说：“老师，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您。第七节课下课，我们在一楼楼梯间看到两个初中生在……”这样的惊天秘密，已是我第三次听到。每次他们都将这件事情作为顶天的秘密来呈报。且每次禀告的人都不是同一批。似乎这个监控盲区被施了魔法，总能让青涩的荷尔蒙找到生长的裂缝。

愚人节的粉红风暴来得猝不及防。王老师在我班上截获了一大堆漫天飞舞的告白纸条，十岁孩子歪歪扭扭写着“我喜欢你，操场见。”这看似并不起眼的几个字，正像蒲公英的种子，在整层教学楼飘散。被流量时代的糖衣炮弹击中的稚嫩灵魂，竟把最郑重的字眼变成整蛊道具。我拾起一张皱巴巴的微小的情书，顺着上面的署名问道：“***你知道‘喜欢’两个字要有多少笔画吗？”他茫然摇头。男孩困惑的眼神倒映着我拆解字形的指尖，十八笔画的承诺，在哄笑声中碎成彩色糖纸。

四月的冷气还未消散，教室里聚集着沉重的雾气，氤氲了墙上的《少年中国说》。原来当家庭教育的土壤缺失了爱的养分，哪怕最轻微的春风，都能让情感的嫩芽在水泥地里畸形生长。我临时更换班会课件，当梧桐树影在《怦然心动》的经典片段里摇曳，五十双眼睛突然坠入星海。

“喜欢是梧桐树上看见的彩虹，是能晒在操场跑道上的晨光，而不是藏在楼梯间的秘密。”如果爱的教育不缺失，哪怕多肉植物也会开出粉红的花。青春期的情感正像暖春的溪水，越是堵塞越会聚集成灾。我竭力制止这件事情，不让它发酵。

黄昏时分，我又经过那个楼梯间，特意在那驻足了一会儿，夕阳正透过窗户在墙上画着菱形光斑。我们能共情于这些孩子，能理解他们身上因缺爱所面临的现实。但更多的是希望孩子们别在十二三岁的年纪里，摘了青春的禁果。未来的人生还很长，那些因偷吃禁果所带来的一地鸡毛，过来人早已尝过、痛过了。未来的你，终将无法重复今天的学习，今天的你也无法理解未来的酸楚。但那些提前透支的甜蜜，终将在岁月里发酵成酸涩的果酿。

突然觉得，或许真正的教育不是筑起更高的围墙，而是教会他们如何让心中的玫瑰，在阳光下得体地绽放。真心地希望这些待放的玫瑰，下次开放时，已是真正的花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