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昆明的“公厕”

叮叮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公厕即公共厕所。现在的人,已较少使用“公厕”一词,他们只知道“卫生间”“冼手间”一类。改造过的“公厕”称公共洗手间,它早已从过去城市居民起居“拉撒“须臾不可离的依赖,变成路人偶尔方便之所。近日读好友杨多立《关于“卫生间”》一文,突然引发我小时候上公厕的种种记忆,真可谓“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人生的“拉撒”小事,在那时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近乎重大的事情。那些年遍布小街大巷的公厕和与之相关的不可复制的故事及其窘态,现在想来,简直不可思议!</i></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晨光中的登华街(1990 苏新民摄)</span></p> <p class="ql-block">自我记事起,昆明每条街每条稍长点的巷,都会有一个公厕,那是因为所有普通的居民院子都无厕所,男女老少如厕都要去公厕。公厕一般为上方半敞口的方形建筑,若是覆以全顶的,就要将外墙上方三分之一处砌为花墙,或在顶部修个气窗或烟囟,以便透气。空间内以半墙一分为二,一半为男厕,另一半为女厕,皆男左女右,各有门出入。中间隔墙高仅过人,上方空着,据说也是有利空气流通,防止臭气熏天。这种断墙隔人不隔音,会有些小问题。比如,人少时,隔壁的悉悉索索清晰可闻。再就是,那小解的声响也似乎张扬着性别,男厕那厢“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女厕这厢“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关于男女厕之间隔而不断的关系,有个段子这样说:两位要好的男女一起去公厕,分别进到男女厕后,隔着半墙用“马普”问那边:你在第几空(厕位)?答:我在第二空。回:哎呀,我也是第二空。</p><p class="ql-block">一街一巷一厕所,上厕所遇熟人机率就高。熟人不期而遇有点小激动,话题就随性,常常忘了场所。比如你会听到隔壁这样问答:咦,昨天又见你家去二中心(馆子)抬肉吃了?答:不耐搛不耐搛,牙缝都不够塞。女厕这边一听,声音是熟人嘛,便在这边谨言小心,再进来一熟人刚要打招呼聊天,赶紧摆摆手,指指那边,意为隔墙有耳,有熟人在隔壁。我上幼儿园时,就因为这样讲了一句老师“说话不算数”的“坏话”,被隔墙的老师听去,立刻算数了-受罚不得看电影一次。</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50-90年代昆明的公厕</span></p> <p class="ql-block">公厕蹲坑一律排列在稍高一级的台阶上,一般为六至八空(读去声),每空以不抵肘为距。那时有个谜语:“手拿令牌(手纸),脚踩戏台(台阶上厕坑),眼睛一鼓,老将出来”,就是从公厕听来的。</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上公厕也被戏称为“上馆”。</span>公厕人满为患时,会被戏称为“生意好”。女厕明显比男厕生意好,原以为是<span style="font-size:18px;">男厕另有便池,解决了小解问题。其实,现代专家经过科学测算认为,女人如厕耗时长于男人,女厕位应是男厕位的两倍。但那时哪里会知道这些,于是憨憨的男女平等,厕坑一样多。女厕由于坑位不足,生意就总是比男厕好,且</span>每日自早晨七点开始生意就好,有时一空厕坑会候着三四人。<span style="font-size:18px;">等候的人一般在台阶下,眼巴巴地指望自己等候的人速速解决。</span>但越急越难完,只有假装把擦屁股的废课本纸揉来揉去,以拖延时间.....这时往往就有人对你侧目,<span style="font-size:18px;">以为你消极罢工</span>“把着茅司不屙屎”。一人蹲着,旁边几人候着,有人调侃这叫“伦敦”-轮蹲。若仅一人等候时又来一人,你就要解一下裤带,表示自己是第一等候人。有时<span style="font-size:18px;">会上演大人对小孩的巧取豪夺之战,好容易轮到小孩了,刚蹲下,殊不知一位陌生的“老婆娘”会突然绕去你背后脚一跨,几乎“骑”上,与你共用一茅坑。她的尿像马一样,很粗很急,量大得仿佛攒了一周,溅得你一屁股,面对这种大欺小的霸凌,我遭遇过一次,下次再遇上,忙不迭地一头窜起,逃开再擦屁股,咱惹不起还躲得起!</span></p><p class="ql-block">小小孩蹲公厕,家长要把她置于蹲坑最前方,仅屁股对着坑,<span style="font-size:18px;">不跨坑,大人</span>还要拉着小孩的一只手,防止因其腿力不够掉下坑去。小脚老奶在你面前等候,她拄着拐杖把小脚左右点着,那是站不住并且等得不耐烦了,这时你尽管意犹未尽,仍只能克服着起身让老人家先“请”,自己随后再杀个回马枪。</p><p class="ql-block">院里小伙伴喜欢相约上厕所,一路说笑,进去蹲下了仍忍不住要讲话聊天,只要无人等候,便要蹲到腿麻才起。遇上像<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这种“忠心耿耿”的,自己完了,还总要站在等候区与蹲着的小伙伴聊天,于是等候区就更拥挤。大人们不耐烦了,大呵一声“不上么出去嘛,又不是逛公园!”</span></p><p class="ql-block">学校厕所蹲坑排比居民区公厕更为壮观,<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般在十坑以上,</span>等候也就很从容。课间操时,很多同学都来一溜排蹲下,等候的女生跳着“sui(尿)急舞”,蹲的站的说笑成一片。高年级女生换卫生纸(那时还没有卫生巾),往往会争取选择最靠里的一空,转向墙那边操作,免得其他女生看见,她们鬼鬼祟祟,一脸神秘。隔壁男厕常常鬼话连篇,似乎在便池那里比赛射程远近,夸赞与哂笑声交错;还有是蹲坑处自己完了让其他同学,会用戏腔拉长一声喊“楼上-请”。</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登华街(1990 杨红文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青云街逼死坡(张卫民摄)</span></p> <p class="ql-block">大约从清晨七点开始,去公厕倒痰盂是道风景线:女士特别是女孩们抬着装满全家一夜小解的搪瓷痰盂(小便盆),鱼贯而至在公厕外的专用留口处倒了痰盂,然后进到厕所把空痰盂往稍高点的地上一搁,等待大解。<span style="font-size:18px;">讲到这里,我小有不平,为什么总是女人女孩倒痰盂?男人男孩为什么不倒?更拧巴的是,有些“懒婆娘”,早不倒晚不倒,偏要捱到八点左右甚至更晚才靸个脏拖鞋出来倒,这时正好遇上买早点回家的你,迎面相遇,都端着东西,但容器不同、内容迥异,一是待进的,一是已出的,简直大倒胃口、煞透风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八十年代初,与学生宿舍同住一院的</span>青年女教师,早上起来,一面手端痰盂堂而皇之走向厕所,一面向迎面过来问“老师早上好”的学生频频点头,遇到关系好的教师朋友,她们会索性站下聊一阵,也不顾对方是男是女,也不想着自己还端着痰盂。有位不拘小节的男教师,他在家里与人聊天,聊着聊着,会突然从沙发下拉出尿盆稍背过身自己搞一个,然后转过身问客人要否来一个?这两例,几乎是居住条件太差时代的常态,但实在有辱斯文,殿堂级学校尚且如此,何况其他?</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20世纪80年代,全国三八红旗手、昆明市环卫站掏粪工人杜荣华(徐晋燕摄)杜荣华一贯热爱本职工作,不怕脏、不怕累,埋头苦干,积极带头,每次掏大粪都亲自跳下粪池,用双手把积粪掏洗干净,保持了周围居住环境的清洁,受到群众好评(《昆明六十年記憶》)</span></p> <p class="ql-block">晚上约十点,环卫工人拖着粪车来掏粪拉粪,前后大约半小时,随后又有清洁工提着水桶来洗厕所。清洁工脚蹬长筒水鞋,系黑色的橡皮围腰,脸戴口罩,嘴里总是骂骂咧咧,骂的是“不讲卫生”“畜牲”“歪屁股”之类。我在小学高年级扫过厕所,那是轮值,一般四人完成,男生扫男厕、女生扫女厕。学校厕所没有外面公厕脏,只屑拼命用小水桶提些机器水来冲就行了,因为学校里基本不敢有“歪屁股”。</p><p class="ql-block">至于公厕的卫生,不敢恭维。还记得2000年在澄江至江川的“界鱼石”玩,一行人去了路边公厕,唯有从美国回来的闺蜜那二岁的儿子,他被每日定时的大解憋红了脸,捏着鼻子站在外面就是不进公厕,我们逼他,他只有进去,可还未至厕坑前便一口吐出来,他没有矫情,这个美国小孩是真噁心了,那天,这小孩用超强的毅力把大解憋回至昆明家里的卫生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登华街</span></p> <p class="ql-block">每个公厕都设男女厕,奇怪的是,我住的登华街这个公厕只有女厕没有男厕。更奇的是,女厕里顺墙有个男厕才有的条形便池,说明早年间这是个男厕,后来才改成女厕。反正,这条街要么有男厕无女厕,要么相反。到我记事那些年,由于只有女厕,登华街男士如厕便要跑到将近半公里以上的华山西路与青云街逼死坡交接处的公厕,于是域内男士大为不满、牢骚满腹。前久我听一个朋友讲:他当年就住在登华街女公厕旁边一个带土路狭道的院子里,每每夜间有小解需要,便思想斗争激烈,去还是不去?要去么去哪里?竟然成了“生存还是毁灭”这样的选择难题。但一想到男厕之遥远,便毅然放纵,选择在狭道土地上“风景”一个。久而久之,别的男孩也争相仿效,始作俑者还得意地将此狭道美其名曰“胡志明小道”。不料一久骚味出来,终于引来居委会老奶察觉并进行侦破,由此衍生出一连串啼笑皆非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80年代中和巷的一个居民院子(刘建明摄)</span></p> <p class="ql-block">贪玩的孩子常常憋着小解。一伙娃娃玩着,哪个女孩脚编脚夹紧并跳着,就知道她小解内急,这种跳,称“sui(尿)急舞”。我小时候在家里负责洗碗,有时候手一伸进水里便要跳“sui(尿)急舞”,于是不用申请就赶紧往外跑,待大约二十来分钟回来,哥哥姐姐看不下那堆脏碗,早代我洗了,于是逃过一次洗碗苦差。</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记忆画“保健院的停尸房(左边稍矮)与厕所(右有门处)”(姚杰绘)</span></p> <p class="ql-block">当然,较之一般居民院落稍高级点的单位工作或生活院落都有自己的厕所。我住的妇幼保健院宿舍就有,从家属院抵达医院厕所,需弯弯拐拐绕过几个病区,再爬个“大坡”才到。虽然路途遥远,但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可以享受让人羡慕的“双轨制”了?其实不然,真正的情况是:这个医院厕所相对狭小封闭,空气不流通,加之各种消毒药水与阿莫尼亚(氨)味道一混合,简直让人噁心。再加之白天病人多、上班医生多,你可能遇上自己正在上班的严肃的母亲,会很不自在……路过产科,还会听到医生嘱咐待产孕妇:有便意就可能是有宫缩了,只能用便盆,不能去厕所嘎,当心把娃娃生在厕所里。这一讲,更加疑心医院厕所。的确,这个厕所的第一空,就是产科倾倒污血水的专坑,一大股腥气味。所以,大白天的,我们还是跑登华街那个可看到三分之一天空的空气新鲜、阳光充足的公厕,在那里一旦蹲下,还可欣赏从隔壁院子垂过来叶子花。但那是白天,至于晚上,后门按单位宵禁时间一关,公厕去不了,还是只有忍气吞声“不远万里”去医院厕所。</p><p class="ql-block">严重的问题是,这个医院厕所与太平间-停尸房连在一起,如果天黑了你才有需要,一般得约上兄弟姐妹或小伙伴一起。当时昆明厕所鬼故事特别惊悚,加之好多医院的太平间又都在厕所旁边,搞得上医院厕所的人惴惴不安。省中医院后门太平间就与厕所相连并通着沙朗巷。沙朗巷是条北达民生街、南通光华街的重要巷道,据说有人夜间摆摊卖宵夜给医院出入后门的人,一夜灯火阑珊、生意颇好,天亮点钱才发现,昨夜收到的竟是些冥币。昆明几乎所有小孩还知道《给你一张纸》的鬼故事:话说有个人如厕大解,要起了才发现没带纸,于是喃喃自语“纸也沒带.....厕坑里突然伸出一只绿阴阴的毛手捏着一张纸说“给你一张纸”。那时的鬼故事编得特好,短小又形象,便于记忆与传播,并且简直就像真的一样。</p><p class="ql-block">夜晚,医生仅剩值班的,病人几乎没有了,医院厕所显得冷清阴森。而那些深入人心的鬼故事偏这时浮上心头,更使我们害怕。女孩约伴还好说,反正胆子本来就小,开口就不为难,运气好还会有人说“我倒是不急,但我陪你去嘛”。院里的显尧大哥一进到这个恐怖的厕所,便要吹响嘹亮的口哨,大约是他壮胆的方式。于是,我们有时候上厕所害怕,便也哼唱个诸如“雄赳赳气昂昂,跨过痰盂缸”之类的滑稽改编曲,为自己壮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据我姐说,我家还住在昆一中时,我小哥一到天黑就忧心忡忡,约不到人时,他常常自言自语暗下决心:“剖(拼)的啦、剖的啦!”仿佛那一次便真要遇上鬼......怪不得多年后,长大工作了,他晚上实在要上医院里那个厕所,还要约我们前往。母亲这时便说,你们这么大的儿子姑娘了,还约着上厕所,就不怕人家笑话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华宁某部队废弃营房里的公厕(刘建华摄)</span></p> <p class="ql-block">医院这个厕所还有个恐怖之处是,男女厕内都分前后两部分,前五后二,每空之间砌有厚约一拃的小半墙。有时你以为自己一人,突然会从半墙那边站起一人,特别是后半间出来的人足以吓你半死。后半间有道小木门与男厕的后半间相通,门扣在女厕这边。但据说有一次,后半间两空中靠里一空,竟然躲着一个男性变态狂。他显然是从正门混入的,但他也可以随时从小门那里逃之夭夭。所以晚上去这个厕所,我们一般要把前前后后各空厕坑巡视一遍才在前半间择一离门较近以备逃跑的厕坑蹲下。小伙伴都这样,不奇怪。遇上大人便问你:串来串去,还要挑挑哪空好吗?哎呦,这些大人,你们哪知我们的苦啊!</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开远解化厂公厕(2025 刘建华摄)</span></p> <p class="ql-block">记忆中,罚扫公厕,似乎是最具侮辱性的惩罚。WG时,保健院两位白袖套女性,一位是云南地下党出身的书记,白袖套上写着“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她就让袖套又脏又皱,让人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另一位是<span style="font-size:18px;">国民党军医大毕业的</span>产科主任,她的白袖套上写着“国民党残渣余孽”,她天天将袖套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规规矩矩地佩戴着,让那几个字赫然在目......她们二人受到的最高惩罚都一样,就是被强迫去扫公厕。最恶毒的是,男女厕都要她们扫。</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2025年871文化创意工场-原昆明重机厂公厕(刘建华摄)</span></p> <p class="ql-block">武斗及至抢人时,医院也关门停诊了,院子里大人孩子晚上打牌玩,惩罚是钻桌子,或者自己去水龙头上接一杯机器水来当众喝下去。第二种惩罚也是医生和医生的孩子们订的,但<span style="font-size:18px;">喝生水居然没有人拉肚子,其实主要</span>目的是让受罚者尿急受不了,这种惩罚最为歹毒,还是因为厕所在停尸房旁边,没有谁半夜三更甘冒“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危险,所以尿再急也非得要憋至十二点牌局结束,大家吆喝一声,老老少少一伙人才哇啦哇啦集体去厕所。</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林街地藏寺巷5号云大教师宿舍 (云大老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有个闺蜜,家住地藏寺巷五号云大家属院,那是个有厕所的漂亮四合院,角落处有道木门,里面是厕所,有两个带隔板的厕坑。老火的是,这男女共同使用的小厕所,有人无人的约定与别处反着:门开表示里面有人,关着表示没人。来客要特别注意,但越怕越出错,常常有人会唸错经误闯入,见势不妙赶紧退出,然后向主人家诉苦,主人便安慰:不怕不怕,看不见什么。后来终于想出办法,在门上挂一木牌,仅一面用毛笔蘸墨汁楷书“有人”,人一入厕就把字那面翻出来,这样实行以后,误闯入者几乎没有了。但另一面为何不写“无人“呢?这就是知识分子的高明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这位闺蜜还告诉我:千万莫羡慕院子里有厕所,你是不知道,农民一来㧚粪,一个院子臭惨了。我家的窗子对着地藏寺巷,我家人鼻子尖,每每一闻到老板烟味,就知道㧚粪的那人来了,赶紧对着院内大喊“来了、来了,赶紧跑!”于是家里人院里人手上有事无事的,好像遭遇“鬼子进庄”一样开溜。</span><span style="font-size:15px;">(美友67886643在评论区留言说:云大地藏寺巷宿舍院,厕所在图左侧画外。武斗时,我们在厕所那里的墙上装了红油漆涂过的灯泡,并跟一墙之隔的部队招待所商量好:如遇危险我们开亮这盏灯,请解放军过来救命!还好,一次也没用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海埂浴场的公厕</span></p> <p class="ql-block">海埂浴场那个公厕是让我大上其当的地方。它并不遵循男左女右规则,男左女右在这里行不通,这里无论更衣间还是厕所,一座房子左右入口都是男,另一座则都是女。记得围海造田结束时,全班同学在海埂浴场玩,我想着什么事不专心,习惯性地顺右入口走进入厕所,抬头一看,彻底呆了,一个见所未见的奇异景象:一排男人背对我、面对便槽冲尿,吓得我赶紧跑出来。第一反应是,四下里看看有无同学看到,特别是男生…… 唔,幸好没有!</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昆阳宝峰村农民的半截墙厕所(胡浩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屏边县湾塘火车站厕所(刘建华摄 )</span></p> <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中期下乡插队后,更被如厕苦恼。那时昆明农村没有公厕,常常是一家人一个“茅司”(厕所)厕所,即在屋后挖个二米见方的坑,周围砌半截墙就成了,甚至踏板都没有,大解时背对大坑、无抓无扶,非常危险。但再危险不便也要使用啊,我们户两个女生只有向对门农户开口,长期使用他家的茅司。主人家乐得于此,因为“米田共”(繁体糞字的组成部分)是自留地种菜的宝贝,多多益善。虽然只是两户十来口人使用,但这种不分男女的茅司还是很不方便,后来我们一走近它便大声问“给有人?”自己在里面时则不停地咳嗽,发出声音。有时候到别的村子,当你从路边的半截茅司站起来时,正好一个男知青路过,那种照半身相的感觉相当狼狈。</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往滇池边秧田里泼粪水(刘明 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在“以粮为纲”年代,农村最需缺的就是这种肥料,甚至可以拿来做点卖钱交易,一挑粪要卖好几角钱。昆明街头巷尾不时可见在自行车后架上挂两个大竹筐,装得满满当当,急打着车铃穿行于大街小巷的景致。几乎每座公厕都有郊区农民承包,甚至搭个窝棚住下来认真守护,发生争抢纠纷称“抢粪呢”,需要居委会甚至派出所来解决。从公厕的粪池㧚粪,使用的是一个长竹竿绑着的粪瓢,<span style="font-size:18px;">“小心我拿粪儿瓢杵你”这句威胁人的话,</span>估计是抢粪者发明。当时还流传官渡农民相邀的一句话:“走,乌家坝㧚粪儿克(去),空军屙呢,干洞(形容词,很干)de(的,读去声)!”其实这些段子大多是城里孩子编出来的,谁起个头,大家便跟上,然后哄堂大笑,且作娱乐。</p><p class="ql-block">我插队的呈贡张溪营村,因为主要是市文化系统的知青,新华书店等单位就把单位公厕让我们队无代价承包。每隔三天的晩上,队上的拖拉机就开去昆明半夜装车,第二天上午搞厕所卫生,下午满载而归。好多青年农民和男知青都喜欢干这个差事。</p><p class="ql-block">幸好后来发明了用铁罐车加负压管方法,由环卫工人固定到各公厕抽拉,才基本解决了这个问题。至于环卫站拿来的资料分配到哪里了,真还不得而知,只知道似乎从此开始,化肥逐渐取代了天然肥料。</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参会者免费厕所(刘建华摄 )公厕后来改进了卫生,变为收费。这条“参会者免费厕所”标贴,实在是时代特色</span></p> <p class="ql-block">可以把曾经的那种特有的“公厕”看作那个时代的缩影,甚至可以称为城市之囧,不仅昆明这样,这在上海北京等大城市的巷子里,每天早上也有大同小异的真实风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乡村公厕(刘建华摄)</span></p> <p class="ql-block">有朋友感叹:现在一户人家两三个卫生间,那时一街、一巷或一院坝才有一公厕,真不知是怎样应付的?我绞尽脑汁猜想:可能是那时蛋白质摄入有限,加上买盐所花费也是一笔,这两样吃得少,口渴赶(渴)水现象就相对少,跑公厕小解的次数也就少。哪像现在这样,有事无事都要从手杯中煞有介事吮一口,连上课、开会都有人陆续起身前往同楼层洗手间小解。再说大解,那时食物有限,何来因撑伤而超过一天一次的大解?</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西丽高速丽香段途中厕所(刘建华摄 )</span></p> <p class="ql-block">几十年过去,从前那些一律脏乱差却每天不得不去的“公厕”,数量已经大大缩减为仅供路人方便之需的冲水卫生间了。城市居民有了带卫生间的成套住房,不仅卫生得无色无味,好多人还喜欢弄得熏香一片。城里人再不用为每天的拉撒不得不反复跑公厕了,<span style="font-size:18px;">连农村也一直在推行“厕所革命”,</span>一户一陋厕的曾经,随着土地流转不再种地而消失,代之以每村必有的冲水厕所和家庭户内的卫生间,到农村去最担心的问题逐步解决了,真是“我们农村人,哪点儿不如人?”</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香格里拉赛马节临时厕所(刘建华摄 )</span></p> <p class="ql-block">有人统计,人的一生中约有3年时光是在厕所里度过,如厕,这一人们生活的日常行为的确是天大的小事。现在,全世界35亿人中仍然有4.19亿人既没有公厕更沒有卫生间,他们在露天排便。世卫组织于2001年提出,2013年确立每年11月19日为“世界厕所日“,主要是为了凸显穷人面对的环境卫生危机而设立, 宗旨是“厕所是保护之所,卫生设施在我们和排泄物之间需建立一道屏障,对公众和环境健康至关重要;厕所是进步之所,卫生设施是一项人权,它保护每个人的尊严,尤其能改变妇女和孩子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翠湖东路移动厕所(刘建华摄)</span></p> <p class="ql-block">有关公厕的这一切,我们亲身经历过这一段由粗鄙、简陋、杂乱且资源紧张供不应求,走向高级、精致、方便卫生、充裕有序、科学合理的变迁。真就是时代不同了,慌乱不复,窘态不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大理市银桥镇富美邑村厕所(刘建华摄)</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附录《关于“卫生间”》</b><span style="font-size:15px;">(节选 杨多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曾经听到过这样一个笑话:某下属在洗手间里刚好碰到领导,赶快上前毕恭毕敬地说:“领导,您百忙之中还亲自上洗手间吗?”这真的是拍马屁拍到脚后跟上去了,洗手间不自己“亲力亲为”难道还能让人“代劳”不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西山华亭寺当年的厕所是我童年记忆中最需要练胆的了,薄薄的木板,宽宽的缝暇,一走起来就晃晃悠悠,属于厕所的整个建筑好像都会震动一样;还时不时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厕坑;正如婉约派诗人形容的:“坑深粪落迟,板侧尿流急”。虽有“童子功”也还是心虚得紧!那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感觉至今难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80年代初,先是我爸妈家住上了单元房,终于用上了抽水马桶,有了可以称为“卫生间”的厕所了,再后来,我自己结婚后的小家也拥有了一个一平方大小的集如厕、淋浴等多功能在内的小厕所(一个蹲坑)。我们终于结束了跑“公厕”的历史,真的很高兴,很放心,不会很累很紧张地在梦里找厕所,也不怕半夜闹肚子了。当然我家的两个小丫头不太喜欢,因为在我们家要跑公厕的年代,她们两个经常借口要上厕所这个天经地义的理由跑得不见人影,吃饭都必须去找,不是去厕所找,而是去院子里的沙堆旁捉拿正在嬉戏的她们。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数十年过去了,随着城市的发展,从“公厕”到“卫生间”到“洗手间”,功能也日益齐全,公共洗手间里有了残疾人专用的马桶,有了儿童用的洗手池等。(当然,有时因为没有手纸常常让还不习惯的老外们感到尴尬,也因为没有换尿不湿的地方让妈妈们无所适从,这还有待改进。)再看现如今新的成套住房内,哪家不是两个洗手间,又是豪华浴缸、又是豪华马桶,巴不得把个小小的洗手间装修得如同宫殿般华丽!我们家也早就随大流装了一个“智能马桶”,集加热、冲洗、吹风等若干功能,很舒服、很享受了。 从“公厕”到“洗手间”日新月异的变化和发展,也充分证明了“洗手间”的事并不是小事,“洗手间”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重要着呢。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夏威夷檀香山机场的家庭洗手间</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美评摘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雷强</b><span style="font-size:15px;">:听一位同学的祖母给我们讲,清朝末年昆明街上还没有公厕。只是在街口转角处置了几个尿桶,供男人使用。光绪和慈禧驾崩时,男人的帽子上要加白布条以示戴孝。偶有未“戴孝”的犯规者,巡街的兵丁会把其押到尿桶上罚站多时。当年的红卫兵雷强款给我听:六六年“大串联”到上海,闹市的“弄堂”口,都有“小便槽”,男士可就便“小解”,而身后来来往往的女士,包括附近洗衣做事的女士,则熟视无睹,十分自然,八十年代中去上海,还见得到“小便槽”。后来再去,就再也见不到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阿姆斯特丹路边的厕所,男士免费背对行人小解,女士收费开门(陆建生提供)</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周慧兰</b><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太喜欢这篇𠶜,把我肚子都笑疼喇。叮叮把入公厕这种有些尴尬狼狈,又人人必须亲自解决的问题写呢如此风趣,真是太棒喇。我平时喜欢读些悠闲生活杂文,就是因真实存在和曾经。关于厕所鬼故事真是我们那个时代呢人最喜爱讲呢,甚至有人还真正克做装鬼赫人呢事,天黑后有治雀呢人先躲在某地,等人上厕时发出怪声或扔个小土发,使入厕人半截忍住,提裤便跑,回到屋里面如死灰。叮叮这篇,与大师有得一比喇。</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温益群</b><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们小时候,做着什么事情的时候,如果不想做了,就会说:“我sui(尿)急了!”就跑掉去玩。外婆家院里没厕所,我们借口上公厕,就可以玩好一阵。遇到这种情景,严厉的外公从来不骂我们,他只是说:“官急吏急比不过sui(尿)屎急!”说是“吃喝拉撒”,其实“拉撒”重于“吃喝”!还记得当年我们上中学到海埂围海造田时,才到达工地,军代表吴代表,不忙着去安排其他事,首先就大声指示李长德老师:“长德,挖个厕所,铁丝一拉,拿个席子挂起来!”一口浓重的红河腔,在工地上迎风飘散。此举,既解决了师生们迫切的燃眉之急,也生动地体现了“拉撒”重于“吃喝”的客观现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思澜公路旅游厕所(刘建华摄) </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张广平</b><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住象眼街2号,是银行的宿舍,大院里有四十多户人家,就有一个厕所,男的确实在左边,有四个空,一个小便池,一进大门的左手边过四、五米就是厕所,我们家的厨房在大门的右边第二间,离厕所也就十米来往,夏天苍蝇嗡嗡嗡,有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值日,用个小绳子系着,每家轮一天冲厕所,完了以后再传给下一家,我爸经常出差,冲男厕所的任务基本都是我,从六十年代初到82年搬家,几乎在了二十年,后来有几回都梦见2号的厕所,可见印象之深。年轻时,脸皮薄,认为倒痰盂是很丢脸的事,我们家在二楼,我自己住一间,经常两三天才倒一次痰盂,有时候要攒满了,我爸来到我屋子闻到尿味就骂我:赶快去倒尿,懒人一个。那时上厕所,多半是用废报纸擦,旧课本也用,蹲庄的时候,就用手搓呀搓,揉软了再用。有时候上厕所,遇到我爸,父子俩同时蹲庄,也挺尴尬的。</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楼遂:</b><span style="font-size:15px;">熟悉的场景,准确的细节,生动的语言,勾起每个读者的共鸣。我觉得自己对厕所最初的记忆是我上小学一年级。班里男孩子女孩子下课打闹。女孩打不过,就会一窝蜂地跑进女厕所,嘴里还高喊着:“苏联老大哥住在莫斯科,苏联小朋友住在托儿所,只有刘凤杰(班里最淘气的男同学)住在女厕所。”喊声一起,我们女生就宣告这个回合我们赢了。到了三年困难时期,小孩子的儿歌内容也变了。胡同里流传着:“高级点心高级糖,高级老太太上茅房。”透着人们对特供的不满。WG期间我家独门独院里挤进一户造反派。家里的厕所变成了公厕。冬天,那家人不冲马桶,🚽坐便器中的屎尿堆着,一夜冻成坨。妈妈每天用开水冲,开水泡,实在不愿意搞了,我们一家舍近求远,都跑到胡同里的公厕解决问题。公厕隔一道墙就是派出所的拘留室,晚上蹲厕时常听到警察的呵斥和蟊賊的求饶,胡同里的小孩子都学会一句话:“老实点,再不交代就把你捆起来”。这一切都随时代变迁而变化,成为了历史。</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高</b><span style="font-size:15px;">:开创先河的绝妙题材,被所有文人巨擘忽视或忽略的题材。文字朴实,语气生动,加上细节描绘,实!我一面读,一面就闻到公厕漂来的粪香。想起小时候公厕排队的焦虑,才蹲下,立即有个大人一座山似地骑在我身后,顿时便意消失,提裤子走人。我小时候便泌的固疾就是那么培养出来的。后来在师大,教师和学生宿舍都在一处,厕所共享,端着痰盂上厕所撞见学生时,那个尴尬的场面,想死的心情都有了。我就只好瞅准极早极晚两个时段行事:鸡叫头遍,天未亮,众人还蒙头大睡的时候,贼一样顺墙根溜出去,又贼一样顺墙根溜回来。深夜,月上西山顶,人入东墙后,又是我出没的世界了。这样一来小时候落下的便秘病根没得到改善,还增加了腹胀气憋的毛病,估计一辈子的焦虑症都是后果。搞不好师大有关厕所的鬼故事就和我有关!那样蝙蝠似的操作,肯定啦。大多的鬼故事都与厕所有关。我家四合院有一个单坑蹲厕,大人们叫它“茅司”,深藏在院子里最隐秘最想不出的角落,去时要经过一段暗无天日的小巷,没有照明灯,省电。旁边停着两口大棺木-为老人备下的寿材。现在你可以理解为什么我宁愿跑几条街去公厕,宁愿被陌生大人骑在身后的初衷了吧。一到夜晚,院门上锁,跑不了公厕,想想吧,那是我最最最悲催的时刻了。可我是个最没出息的小孩了,胆子小,却偏爱钻进姑奶奶的被窝心听她讲她叫做巧家的老家的鬼故事。为了避免听完鬼故事上茅司的恐惧,从下午起,我就不喝水不喝汤,为了那些魔幻的远在巧家尽在眼前的大头鬼、小神子,当然还有地藏王和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不好意思,到现在我还是偏好恐怖片胜于高大上的故事,也许是当年厕所和鬼故事的情结所致吧。叮叮带我重游故地故厕有感而发。</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蛮允兀兀</b><span style="font-size:15px;">:题走偏峰。入厕乃人类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观厕知文明,调皮聪明如叮叮,揭开生活的隐秘一角,悲欢冷暖自知。公厕蛛网牵万家,平民百姓男女老少用最不方便人类生活的入厕方式讲述历史细节,风趣幽默中心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上海世博会移动厕所(刘建华摄) </span></p> <p class="ql-block"><b>(非商业用途,未开通打赏。欢迎点评,敬请指正)</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