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花开人不窥，花时须是牡丹时

白石

桃李花开人不窥，花时须是牡丹时



温 承 德

　　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乃花中之魁。牡丹集大自然之精华，具出类拔萃之美，“英之甚红，钟乎牡丹。拔类迈伦，国香欺兰。”

牡丹是中国国花，代表富貴、吉祥，有着繁荣昌盛的意义。

谷雨前后，正值牡丹花盛开，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因此牡丹花也叫谷雨花，它是花卉中少有的以节气命名的花。民间流传着“谷雨过三天，园里看牡丹”的说法，赏牡丹成为人们闲暇重要的娱乐活动。国色天香绝世姿，开逢谷雨得春迟。暮春时节，牡丹绿苞如珠，清露宵似，韶光晓驱，淑色披开，照暇酷烈，美肤腻体，万状皆绝。

　　据史料记载，从隋唐以来，山西各地，特别是西河(今汾阳)和并州(今太原)一带就有植育牡丹的传统。

作为唐朝的西都长安和东都洛阳的牡丹盛名在外。但实际上，牡丹的原产地为山西西河(今山西汾阳文水)。

唐代文人段成式和舒元舆都认为西河（今山西省汾阳市）众香寺是牡丹的始地。

段成式在《酉阳杂俎》里说：“牡丹，前史中无说处……成式检隋朝《种植法》七十卷中，初不记说牡丹，则知隋朝芍药中所无也。开元末，裴士淹为郎官，奉使幽冀回，至汾州众香寺，得白牡丹一窠，植于长安私第。天宝中，为都下奇赏。”

段成式指出隋朝文献中没有记载牡丹，这说明隋以前没有普遍植育牡丹。开元末裴士淹从汾州众香寺得到一窠白牡丹，且是当时仅有的品种。

段成式还指出：“至德中，马仆射镇太原，又得红紫二色者，移于(太原)城中。”此后长安有了各色牡丹，这说明唐代河东道(今山西省)牡丹品种齐全，是牡丹传播的发祥地。

唐代散文家舒天舆为牡丹作赋，《牡丹赋并序》中写道，“天后之乡，西河（注①）也，有众香精舍（注②），下有牡丹，其花特异。天后叹上苑之有阙，命移植焉。由此京国牡丹，日日寖盛。今则自禁闼洎官署，外延士庶之家，弥漫如四渎之流，不知其止息之地。每暮春之月，遨游之士如狂焉，亦上国繁华之一事也。”女皇武则天的家乡古西河素有植育牡丹之俗，天后甚爱牡丹，命移植牡丹于上苑(神都苑)。从此长安和洛阳的王公贵族、平民百姓植育蔚然成风，人人爱牡丹，家家种牡丹，洛阳牡丹由此兴盛开来。

　　显庆五年（公元660年），高宗、武则天去了一趟并州，阴历二月到达，四月离开，恰值牡丹开放的季节。这是武则天仅有的一次衣锦还乡，很可能她在宴请亲族、乡党时看到和知道了牡丹。他们这次是由洛阳去的，依然又回到洛阳。两年后，他们又回长安住了3年。牡丹很可能在这期间由汾州传入长安，或者是武则天由并州回洛阳时交代过先移入长安，或者是再回长安后派人移植。《唐诗纪事》说高宗时后苑已有双头牡丹了。后来，当政治中心移至洛阳后，长安皇宫中的牡丹只能缓慢地培植、发展，三四十年后初具规模，不仅刻画在公主墓石上，还扩大到兴庆宫、华清宫和宰相家里。

　　北宋周敦姬在他的《爱莲说》中也记载“自李唐以来，世人甚爱牡丹。”唐洛阳上苑牡丹最为盛名。

唐代晋籍诗人白居易的《买花》诗云：

帝城春欲暮，

喧喧车马度。

共道牡丹时，

相随买花去。

意思是说，京城的春季将要过去，大街小巷来来往往奔驰着喧闹不已的车马，都说是牡丹盛开的时节，呼朋引伴、争先恐后地赶去买花。这正是唐朝牡丹热的生动写照。

一千多年里民间总是演绎着天后和牡丹花之间的许多故事，尤其是那个神话故事。

武则天喜爱牡丹，特别喜爱她故乡西河一带的牡丹，将西河的许多优良品种移植于上苑。

一年腊月初八，武则天设宴，与群臣在上林苑饮酒赏雪。突然，武皇发现在那白皑皑的雪天里，有朵朵盛开的腊梅。有大臣献媚说：腊梅冲寒开放，是为了颂贺大周。武则天说，腊梅尚且知道礼节，为什么其它的花不效仿呢？大臣说:您是天子，若下一道御旨，百花一定能齐放。于是武则天借酒写下一首诗权做诏令：

明朝游上苑，

火速报春知。

花须连夜放，

莫待晓风吹。

这就是著名的《腊日宣诏幸上苑》。诏令一下，其它的花都不敢抗旨，一夜之间全部开放，只有牡丹不畏权势，不违花时，没有开放。

　　第二天，武皇见百花开放，唯独牡丹抗旨不遵，不禁大怒，命人将大部分牡丹放火焚烧，剩余牡丹贬往洛阳，改名“洛阳花”。这些都是从西河引种的品种，乃牡丹之魁，花之精灵。民间有传说:在从长安上林苑贬解这些牡丹于洛阳的途中，有一株白牡丹(仙子)和四株红牡丹性情刚烈，乘机逃脱，欲逃回山西西河（汾州）老家，然而逃到了山西晋州(今临汾)古县境内。白牡丹仙子和四位红牡丹仙子在石壁乡遇有一车夫，便搭乘车，来到三合村口。她们觉得此地山青水秀，景色迷人，遂下车进入村口庙中。从此，五人再也不见踪影，庙中的和尚也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女子来过，大家都感到非常奇怪。到了第二年春天，庙中忽然长出一株白牡丹，高约六尺，冠幅丈余，四株红牡丹开在白牡丹左右。从此牡丹仙子就安身在三合村中。

晋州的百姓有感于白牡丹的忠烈神名，精心照管着这些牡丹。牡丹仙子也保佑着三合地区年年风调雨顺。

白牡丹性情刚烈，只有在盛世才会开花，乱世不开。

　　牡丹，真乃花中仙子。清代蒲松龄小说集《聊斋志异》卷十中有篇《葛巾》，描述了洛阳书生常生寻访名贵牡丹，与牡丹仙子葛巾结下姻缘，并促成了其弟与葛巾妹妹玉版的婚事。然而，这篇文言小说却以悲剧结尾，令人感慨万千。

　　牡丹的始地为西河（今山西汾阳文水）。

赏牡丹

上苑牡丹艳洛阳，

西河原来是故乡。

舒翁吟赋誉国色，

黄绿兰紫红玉房。

（古西河）汾阳、文水一带普通人家的庭院里历来就种植牡丹，人们视牡丹一般花卉也，并未视为富贵之植。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是家父种植在院中花坛里的几种牡丹和大丽花。在山西境内，人们也将牡丹叫做“汾阳花”。

　　唐代诗人岑参将汾州（古西河）的牡丹和杏花称之为“汾阳花”，他在《送宇文南金放后归太原寓居，因呈太原郝主簿》写道：“归去不得意，北京（注③）关路赊。却投晋山老，愁看汾阳花。翻作灞陵客，怜君丞相家。夜眠旅舍雨，晓辞春城鸦。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为问太原贤主人，春来更有新诗否。”

诗人白居易有《移牡丹栽》一诗:

金钱买得牡丹栽，

何处辞丛别主来?

红芳堪惜还堪恨，

百处移将百处开。

“百处移将百处开“，由此可知，出自山西的牡丹，此时已经在大江南北都有种植了。

　　山西是牡丹的原产地，目前著名的有几处:

山西汾州（今汾阳）众香寺的白牡丹是牡丹之祖，冰清玉洁；唐代大诗豪白居易是太原人，对白牡丹有一种特别的情愫，他在《白牡丹（和钱学士作）》诗里记述：“城中看花客，旦暮走营营。素华人不顾，亦占牡丹名。”他感慨城中赏花的人终日在花丛中往来穿行。白色的牡丹颜色太素，人们并不观赏它，可是它是牡丹之首，尤其汾州府众香寺的白牡丹。由于时人大多喜欢大红大紫，白牡丹因其素淡且栽种过多而受到了冷落。白牡丹抗武则天旨意，逃到古县三合落户。

山西古县三合的神奇牡丹花王，相传始于唐代，距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是目前国内单株最大的野生白牡丹。这株牡丹高1.83米，冠幅4米，丛围15米，年开花400多朵，均为全国之最，已被《中国牡丹全书》收录，被全国牡丹协会誉为“天下第一牡丹”。

太原永祚寺的牡丹名气也很大。大雄宝殿前的七株紫霞仙牡丹是明代种的，已经400多年的历史了;

太原迎泽公园的牡丹展，各色牡丹绚烂绽放；

晋祠公园是目前太原市品种最多、面积最大的牡丹赏花园。

意大利也有来自中国的牡丹。许多意大利的植物园里都种植有牡丹(peonia)。

现在是牡丹盛开的季节。元朝人王恽词中写道:

　 问东城春色，正谷雨，牡丹期。

想前日芳苞，近来绛艳，红烂灯枝。

……

注①:古西河，今山西汾阳文水；

注②:山西汾州（今汾阳）众香寺；

注③:太原，古称北京。

2022年4月20日

壬寅年谷雨节

牡丹赋

唐代• 舒元舆

　　古人言花者，牡丹未尝与焉。盖遁乎深山，自幽而著。以为贵重所知，花则何遇焉？天后之乡，西河也，有众香精舍，下有牡丹，其花特异，天后叹上苑之有阙，因命移植焉。由此京国牡丹，日月寖盛。今则自禁闼洎官署，外延士庶之家，弥漫如四渎之流，不知其止息之地。每暮春之月，遨游之士如狂焉。亦上国繁华之一事也。近代文士为歌诗以咏其形容，未有能赋之者。余独赋之，以极其美。或曰：子常以丈夫功业自许，今则肆情于一花，无乃犹有儿女之心乎？余应之曰：吾子独不见张荆州之为人乎？斯人信丈夫也。然吾观其文集之首，有《荔枝赋》。焉。荔枝信美矣，然亦不出一果尔，与牡丹何异哉？但问其所赋之旨何如，吾赋牡丹何伤焉，或者不能对，余遂赋以示之。

　　圆玄瑞精，有星而景，有云而卿。其光下垂，遇物流形。草木得之，发为红英。英之甚红，钟乎牡丹。拔类迈伦，国香欺兰。我研物情，次第而观。

　　暮春气极，绿苞如珠。清露宵偃。韶光晓驱。动荡支节，如解凝结，百脉融畅，气不可遏。兀然盛怒，如将愤泄。淑色披开，照曜酷烈。美肤腻体，万状皆绝。赤者如日，白者如月。淡者如赭，殷者如血。向者如迎，背者如诀。坼者如语，含者如咽。俯者如愁，仰者如悦。袅者如舞，侧者如跌。亚者如醉，曲者如折。密者如织，疏者如缺。鲜者如濯，惨者如别。初胧胧而下上，次鳞鳞而重叠。锦衾相覆，绣帐连接。晴笼昼熏，宿露宵袌。或灼灼腾秀，或亭亭露奇。或飐然如招，或俨然如思，或希风如吟，或泫露如悲。或垂然如缒，或烂然如披。或迎日拥砌，或照影临池。或山鸡已驯，或威凤将飞。其态万万，胡可立辩？不窥天府，孰得而见？

　　乍遇孙武，来此教战。教战谓何？摇摇纤柯。玉栏风满，流霞成波，历阶重台，万朵千棵。西子南威，洛神湘娥。或倚或扶，朱颜色酡。角炫红釭，争颦翠娥。灼灼夭夭，逶逶迤迤。汉宫三千，艳列星河，我见其少，孰云其多。弄彩呈妍，压景骈肩。席发银烛，炉升绛烟。洞府真人，会于群仙。晶荧往来，金釭列钱。凝睇相看，曾不晤言。未及行雨，先惊旱莲。公室侯家，列之如麻。咳唾万金，买此繁华。遑恤终日，一言相夸。列幄庭中，步障开霞。曲庑重梁，松篁交加。如贮深闺，似隔窗纱，仿佛息妫，依稀馆娃。我来观之，如乘仙槎。脉脉不语，迟迟日斜。九衢游人，骏马香车。有酒如渑，万坐笙歌。一醉是竞，孰知其他。我案花品，此花第一。脱落群类，独占春日。其大盈尺，其香满室。叶如翠羽，拥抱栉比。蕊如金屑，妆饰淑质。玫瑰羞死，芍药自失。夭桃敛迹，秾李惭出。踯躅宵溃，木兰潜逸。朱槿灰心，紫薇屈膝，皆让其先，敢怀愤嫉？

　　焕乎！美乎！后土之产物也。使其花如此而伟乎，何前代寂寞而不闻？今则昌然而大来。曷草木之命，亦有时而塞，亦有时而开？吾欲问汝，曷为而生哉？汝且不言，徒留玩以徘徊。

抄在废纸上的《牡丹赋》

《酉阳杂俎·卷十九》

唐代·段成式

牡丹，前史中无说处，唯《谢康乐集》中言竹间水际多牡丹。成式捡隋朝《种植法》七十卷中，初不记说牡丹，则知隋朝花药中所无也。开元末，裴士淹为郎官，奉使幽冀回，至汾州众香寺，得白牡丹一窠，植于长安私第。天宝中，为都下奇赏。当时名公有《裴给事宅看牡丹》诗，时寻访未获。一本有诗云：“长安年少惜春残，争认慈恩紫牡丹。别有玉盘乘露冷，无人起就月中看。”太常博士张乘尝见裴通祭酒说。又房相有言：“牡丹之会，琯不预焉。至德中，马仆射镇太原，又得红紫二色者，移于城中。”元和初犹少，今与戎葵角多少矣。韩愈侍郎有疏从子侄自江淮来，年甚少，韩令学院中伴子弟，子弟悉为凌辱。韩知之，遂为街西假僧院令读书，经旬，寺主纲复诉其狂率。韩遽令归，且责曰：“市肆贱类营衣食，尚有一事长处。汝所为如此，竟作何物？”侄拜谢，徐曰：“某有一艺，恨叔不知。”因指阶前牡丹曰：“叔要此花青、紫、黄、赤，唯命也。”韩大奇之，遂给所须试之。乃竖箔曲尺遮牡丹丛，不令人窥。掘窠四面，深及其根，宽容入座。唯赍紫矿、轻粉、朱红，旦暮治其根。几七日，乃填坑，白其叔曰：“恨校迟一月。”时冬初也。牡丹本紫，及花发，色白红历绿，每朵有一联诗，字色紫，分明乃是韩出官时诗。一韵曰"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十四字，韩大惊异。侄且辞归江淮，竟不愿仕。

　　兴唐寺有牡丹一窠，元和中着花一千二百朵。其色有正晕、倒晕、浅红、浅紫、深紫、黄白檀等，独无深红。又有花叶中无抹心者。重台花者，其花面径七八寸。兴善寺素师院牡丹，色绝佳。元和末，一枝花合欢。金灯，一曰九形，花叶不相见，俗恶人家种之，一名无义草。合离，根如芋魁，有游子十二环之，相须而生，而实不连，以气相属，一名独摇，一名离母，言若士人所食者，合呼为赤箭。

散文随笔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