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公里的春天

程教坤

　　乙巳年的春色已近尾声，清明前的最后一次“倒春寒”，未能阻止我和猪蹄叉、永坤、陶三、阿颖这群年过半百的老同学前往老美老家的脚步。

　　乘车途经胜天洞时，何永坤特意将车停在红字“胜天洞”石碑前。洞口几组数字及人工凿印，我恍若三十多年前老家“搬家不如搬石头”那群人的样子。猪蹄叉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机拍照，并打开“手电”功能为大家照亮，他的细心和举动深深烙下保险人印记。

永坤打开洞内安装的灯带，映出岩壁深浅不一的凿痕，我伸手触摸那些犬牙交错的凹陷，突然想起母亲佝偻的脊背。三十多年前那个鹰钩鼻的高个少年戴着墨镜，此刻正开着面包车在垭口等候——时光把我们都锻成了父辈的模样。

　　陡峭岩壁上"奋斗"二字鲜红如血。我和猪蹄叉、永坤三人沿着新开的产业路徐行，永坤告诉我们，老美家三弟在水库边盖新房子，但父母舍不得土地，又回来住，只有他家在这里，通往老美家最后800米，是老美亲爹李华明申请挖通的，才通车一年多一点，"他用产业路名义换来了老美家出山的希望"。

当年全村头戴煤油灯，整个人吊在悬崖，用錾子凿通最后一公里。"李华明村长带着2个慕名而来的游客讲解的声音在山涧回响，我看着眼熟，永坤赶忙介绍，这位就是“最后一公里”带头人，2次走入人民大会堂。我上下打量一下，这位两度走进人民大会堂的带头人，指甲缝里还嵌着开山时的红土。他的讲述让石壁上的凿痕活过来，叮当的锤声穿越三十多年，与阿颖逗弄孙女的嬉笑重叠成奇妙的和弦。

刚到老美家坐下，厨房腊肉及炖羊肉的香气飘了出来。猪蹄叉系上围腰，搞了个拿手的黄焖鸡，永坤烤茶，三妹洗菜完了又收碗洗碗，场面十分和谐，仿佛又回到我么几个到鸡街河边春游突遇雨中手忙脚乱的场面。

暮色四合时，猪蹄叉抱来一大把黄饭花，大家一起摘叶。李村长抿着老美父亲珍藏的苦荞酒，大声说道："欢迎你们几个来到我们这里，这最后一公里最后800米，你们来了大家一起想办法，这里就有希望，我们一道把春天接进山里来的。"

月色爬上屋后椿树梢时，我终于懂得：那些在岩壁上凿出的年轮，那些在土地里生长的道路，还有这些经年不散的烟火气，都是西畴人写给大地的情书。而清明前的这场相聚，恰似胜天洞尽头的那道天光——再深的岁月褶皱里，都藏着破土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