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笺

张弦折叠师

<p class="ql-block">晨雾未散时,滇池已铺开万丈素帛。浪尖上的白羽忽如笔尖蘸墨,泼洒出第一行灵动的诗句——那是西伯利亚的使者,正以翅尖丈量春水的温度。</p> <p class="ql-block">海埂大坝的石栏覆着薄霜,游人屏息凝望。灰白羽翼掠过水面,倏然折出银弧,如同宣纸上晕开的墨梅。红喙衔着碎浪,尾羽裁开晨光,这群逐暖而行的精灵在波光中起起落落,恍若宫商错落的音符。老昆明人总说,当红嘴鸥收起羽翼,昆明的春天才算真正坐稳了花轿。</p> <p class="ql-block">正午阳光在鳞浪间撒下碎金。鸥群掠过游船桅杆,翅影投在青碧的水面,仿佛云贵高原在擦拭自己的青铜镜。孩童高举鸥粮的刹那,千百羽翼骤然收拢成漩涡,又在快门声中轰然绽放。有位银发老者日日来此,布衣口袋里总揣着掰碎的面包,他说三十年前滇池浮满蓝藻时,这些白色信差几乎绝迹。</p> <p class="ql-block">暮色漫过西山睡美人的发髻,晚风开始诵读浪花的诗行。归巢的鸥影掠过徐霞客走过的古渡口,翅尖扫过龙门石刻,惊起沉睡三百年的墨香。滇池水轻轻晃动,将白昼的故事折成数万只银鹤,驮着昆明的春天,去向更远的江湖。</p> <p class="ql-block">潮音渐歇时,我忽然懂得这片水域原是天地铺展的信笺。年年来赴约的海鸥,不正是穿越寒暑的邮差?它们用羽笔写下:所有跋涉终将化作抵达,所有等待都会迎来重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