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朱化海</p> <p class="ql-block"> 师教导队出门左行几百米，就是安葬自卫还击作战以来，牺牲的一千一百多名烈士的“靖西烈士陵园”了。今天上午的最后一站，得祥战友没再征求我的意见，将车直接开进了陵园大门。作为守边老兵的情愫不言而喻！</p> <p class="ql-block"> 曾在汽车连时，每逢清明节、春节，都会自发的到这儿，为这些十七、八，二十多岁就英勇牺牲的英烈，拔一拔墓前的野草，鞠一躬由衷的敬重。大家知道，烈士的亲人，不可能年年千里跋涉，为其清扫陵墓，甚至还有长眠于此的烈士，其亲人至今未能来此祭奠。</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清明，参战老兵自发组织了近五千人的队伍，身着“65”式军装，胸挂军功章，手擎军旗，浩浩荡荡的步入这儿，凭吊长眠于此的战友。泣不成声的发言，悲切深情的追思，以及袅枭的香雾、阵阵的鞭鸣，他们宛如置身血与火的惨烈战场，似乎听到了怀抱中战友的临终遗言。石碑上一个个名字在心中依然清晰：他们抑或是你同班的战友，是你老家的伙伴，是“昨晚”还给你掖过被角的连长，是那个梦中还叫着妈妈的“小鬼”……岁月象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悠远又空切；情结却随时光的延伸绵长而厚重。也许，他在你的记忆中只是一个笑脸、一个背影、一步突击时的跨越，或许是一个临终前不舍的握别……但，他将那鲜活的一瞬定格在你不泯的怀念中。这样一个个场景和情结，随弥久岁月而愈发沉重，在他们的内心不堪重负，他们需要一个时刻、一个特定的场所，去无所顾及的喧泄和倾诉，释放心底的重压，然后才能披束空空的行囊，继续前行。</p> <p class="ql-block"> 我们在烈士塔前，鞠上深深的一躬。抬头间，碰上从墓区下来的老少六人，貌似一家。中年男子还没完全抹掉脸上的泪痕。尽管历经了风霜的磨蚀，但军人特有的气质，如那老屋中的“脊梁”，风骨依旧。因此，军人的默契让我们攀谈起来。他是湖南郴州籍84年入伍，原师直防化连战士李明顺，还是我同乡李洪东的同连战友，这次携全家专程为战友扫墓。战友偶遇，异常激动，因他们从南宁租车前来，留一张合影，便匆匆告别！</p> <p class="ql-block"> 我们从一个个墓前走过，妻子为烈士牺牲时的年少所感慨。是呀，如今十七、八岁的年龄，还正是父母眼前撒娇、任性的时候，他们却为了祖国的尊严，抱起沉甸甸的武器，在山岳丛林中，穿插冲锋，在枪林弹雨中勇猛突击，怆然倒在了血红的军旗下。他们只有如华的青春，人生的感受永远停留在对末来生活的憧憬中。父母需要儿子，幼子需要父母，妻子需要丈夫，可共和国更需要他们，他们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化作一块块基石，支撑起了更多战友前仆后继的脚步。</p> <p class="ql-block"> 突然，我的心被“江恒游烈士”的墓碑所触动。敬置已久的鲜花、柱柱燃尽的香烛，密密实实的围绕在“他”的周围。这是一个为执行侦察任务几经推迟婚期，抛下年迈的父母和多情贤淑的未婚妻，将一腔热血洒在那坡百省阵地上的侦察英雄——十三团侦察队副营级队长——一个年仅二十六岁、多次荣立战功而为国捐躯、被中央军委授予侦察英雄称号的江恒游烈士。 1984年8月23号，为了挖掉越军炮兵的“眼睛”，十三团侦察队奉命破袭、那岭当面2号垭口越公安阵地驻兵点实施破袭。受命后， 工兵连先期排雷扫清了越境道路。晚上，江队长带领由一个班组成的突击队携带机枪、火箭筒等武器，越过边境线，潜伏于仅距敌军三十米的草丛中。根据方案部署：拂晓时分，由突击队先发射两枚火箭弹 袭击敌哨所，之后由步兵抵近控制哨所、搜集文字情报并抓回俘虏。指导员带领一个班作为第二梯队后援，并于我境内配置炮兵连严阵以待，以备突袭不成改用炮火摧毁。一切准备就序，只待拂晓。 突袭队强忍着蚊虫、蚂蟥的叮咬，屏住呼吸，紧盯着敌观察所，一夜未眠。 凌晨5点，天刚放亮，敌人尚在睡梦中。战机已到，江队长突然起身，高声命令：“火箭筒，打！”，话音未落，早已瞄准多时的火箭手，两弹齐发，击中敌哨所。但不幸的是：哨所是茅草搭建，火箭弹穿透哨所未能在室内爆炸，被惊醒的越军用重机枪无情地扫射过来。瞬间，江队长被多枚机枪子弹击中胸部 和腹部而仰倒在血泊中。战士们被敌机枪火力压制，情急之下，请求炮火支援。 一时间 ， 我军火炮齐鸣，敌哨所顷刻被夷为平地，并全歼残敌。 再看江队长，胸、腹部已被枪弹打空，身体上、下只有两侧肉皮相连，肠子和内脏散落一地，右手仍紧握冲锋枪，其惨烈不忍直视。 战斗部署没有任何失误，只是敌哨所不够坚固、火箭弹引信没能撞击引爆；如果江队长不是果断起身指挥，如果敌军反击再慢点……可战友们的哭诉和追悔，终究换不回队长的生命，再也不能跟随江队长并肩战斗。 战友含泪将英雄的遗体 用绷带缠裹，散落的部分装入行军包一并带回国内，葬入陵园。三十多年过去了，江队长在战友们心中，永远鲜活亲切，他的壮举将为代代传诵！</p> <p class="ql-block"> 当晚，回到宾馆，我写下了这首《在你的墓前》</p><p class="ql-block"> ——祭江恒游烈士</p><p class="ql-block">目光里再不见你的笑脸</p><p class="ql-block">军号声唤不醒你的长眠</p><p class="ql-block">你血染的风彩</p><p class="ql-block">如军旗般绚烂</p><p class="ql-block">你用战士的信仰</p><p class="ql-block">把如华的青春奉献</p><p class="ql-block">幸福的渴望</p><p class="ql-block">凝固在怆然倒下的瞬间</p><p class="ql-block">墓碑上</p><p class="ql-block">你的名字镌刻着岁月</p><p class="ql-block">我模糊的目光</p><p class="ql-block">从墓前烟火的飘渺</p><p class="ql-block">读懂了你无言的眷念</p><p class="ql-block">那是未曾寄出的家书</p><p class="ql-block">是一缕对家乡的依恋</p><p class="ql-block">是离乡时未婚妻满眼的泪花</p><p class="ql-block">是爹娘站在村头的翘盼</p><p class="ql-block">岁岁火红的木棉花</p><p class="ql-block">燃烧着英雄血</p><p class="ql-block">依依摇曳的相思树</p><p class="ql-block">诉说绵长的怀念</p><p class="ql-block">无法相握的手</p><p class="ql-block">举成告别的军礼</p><p class="ql-block">将橄榄枝的喜报</p><p class="ql-block">以及沉甸甸的思念</p><p class="ql-block">摆满你的墓前</p><p class="ql-block">2015.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