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积善

<p class="ql-block">  对母亲的感情是无处投递的,只能封存在心底,可存的越长久,思念也会越深沉。</p><p class="ql-block">常叹息“子欲孝而亲不在”。几次提笔想写写母亲,可拿起笔,却放不下,母亲的爱太沉重了,我怎能道清她那苦难不屈、呕心沥血的养育之恩呢。</p><p class="ql-block">母亲是一个纯朴的农民,识不得几个字,老家是江浦石桥乡、桥林人。母亲身材不高,圆圆的脸,一双大眼睛非常漂亮,一头黑发,喜欢梳一个把发梢卷盘,用网卡搂在后脑勺上的“巴巴头”,常穿着一套在身体左边开合布扣的蓝面褂衣裳,扎一个蓝色的围裙。见人都笑盈盈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育有五男三女,我是老小,母亲四十五岁时生我的。</p><p class="ql-block">五六十年代,正值困难时期,这么一大家子人养家糊口,柴米油盐都要靠算计着过日子,尽管如此,家里仍有断炊现象。</p><p class="ql-block">那时,农村还没有电,育秧、插秧离不开水,家里有一块水田叫“二亩四”,挨着刘家转塘,家里的水抽就放在哪里,灌溉的时候,妈妈会在天刚刚放亮的时候叫醒熟睡的哥哥、姐姐,一道下田抽水。抽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体力活,靠下踩木踏转动,越用劲,惯性越大,出水越快。晨雾,露珠,汗水浸湿了她的清瘦身体。</p><p class="ql-block">早晚,妈妈会把稀饭早早煮好,吃饭时,她只拿勺子舀着锅上面的清水米汤喝,把稠一点的稀饭留给哥哥姐姐吃,她说,他们干活累,吃干一点的饭有劲。</p><p class="ql-block">家里一年吃猪肉是能数的过来的几次,过节、过年,都会买肥一点的猪肉,她说,油多好吃,香。可肉烧好的时候,他却很少吃肉,她说,她嫌肉肥“闹人”(腻人)。</p><p class="ql-block">妈妈是个爱干净的人,总喜欢把哥哥姐姐打着补丁的衣裳洗的干干净净的,常告诉哥哥姐姐,别人笑脏不笑破,在外面做人要体面,再穷也要有志气。</p><p class="ql-block">白天忙完活,晚上,等天彻底黑了,妈妈才会把煤油灯点燃,把玻璃灯罩擦亮,为了省煤油,她会用一个专用小木棒,把灯芯线拨弄的很小,灯光暗弱,她在灯下低着头缝补衣裳。灯光将妈妈的身影拉的细长细长。</p><p class="ql-block">妈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她总是房前房后,家里家外忙一个不停,没有什么要紧事做的时候,便会坐在小板凳上纳鞋底,拿着锥子,头一点一点的使劲往布鞋底锥孔,纳几针,就会习惯性地把针头在头上划两下,让头皮油润滑针头,我问妈妈,针头在头上划不疼吗?她笑着说,不疼,儿子哎!我有时也会凑上去帮妈妈把纳鞋底用的白梭线抹上蜡,妈妈夸我能干,我好开心哦!鞋底线越密越紧,做出来的鞋子越耐磨耐穿。这一针一线,都牵动着妈妈的心思。</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总爱粘着妈妈,妈妈出门走亲戚,我就会拽着她的衣裳拖着走,她叫我“拖尾巴蛆”。哥哥姐姐常取笑我,说我“亲管”(黏糊人),我也不理会“亲管”是好还是坏,反正跟着妈妈走。</p><p class="ql-block">妈妈有浓浓的思乡情结,农闲时,她会约上姨妈去老家看看,看看她的弟弟、弟媳,侄儿、侄女过得好不好,每次去她都会买几尺花布料,带一些糖果零食。她侄儿、侄女嘴很甜,围着她:左一声“小姑”右一声“小姑”喊,妈妈笑的美美的,很享受那种感觉。</p><p class="ql-block">妈妈是一个苦中作乐的人,她喜欢唱歌,听过她唱歌的人,对她一脸的佩服。</p><p class="ql-block">妈妈很勤快,政治觉悟高,劳动积极性强,大概我五岁那年,她被选为生产队妇女队长。她带头干苦活累活,经常参加一些会议,做一些宣传工作,家里家外乐此不疲。</p><p class="ql-block">进入七十年代,家里的日子渐渐好过了。</p><p class="ql-block">在我九岁的那年,父亲因患肺结核病不幸去逝了,妈妈呼天喊地,悲痛欲绝,我木讷地看着妈妈用手不断地抹着掉落的眼泪。妈妈好苦啊!</p><p class="ql-block">真的不知道妈妈用什么样的毅力撑起这一个家!用怎样的一种坚强养育子女成家立业。</p><p class="ql-block">妈妈很勤劳,她喜欢在房前屋后撒上菊花脑,种南瓜,挨着树种扁豆。三五天就会挑着一担菜去卖,回来时,总是会带馒头、包子或糖三角给我吃。</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妈妈卖菜回来,手里拿着秤杆,生气地说,在下浮桥卖菜时秤砣被抓“投机倒把”执勤的人没收了。我跟着妈妈后面嘟着嘴,妈妈像犯了什么错似的,低着头。</p><p class="ql-block">妈妈对儿女的疼爱是用心的。</p><p class="ql-block">我上初一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妈妈忙把我喊到灶台,把一只清蒸的小公鸡端给我吃,香喷喷的,她看我狼吞虎咽,笑着说,慢一点,别烫着,你发育了,吃没开叫的小公鸡会长个子的。那时我突然感觉个子高了一点。</p><p class="ql-block">七五年,妈妈在水跳板上洗衣裳,不小心滑倒了,回家就感觉肚子疼,也没当一回事,这以后,疼痛逐渐加剧,在哥哥姐姐再三劝说下,她才答应到医院检查,报告单写着令全家人崩溃的结果“肝癌晚期”!这以后,妈妈日渐憔悴,咳嗽出来的痰泛红色。来我们家看妈妈的人越来越多。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妈妈把我喊到床边,喃喃地对我说:儿子呀,妈妈没有把你养大成人,妈妈是罪人呀!看到妈妈那不舍,那期盼,那痛苦,那煎熬的眼神,我的泪汩汩地往下掉,竟不知说一些什么话来安慰妈妈。没几天,妈妈走了,走完了她艰苦辛劳的一生。那是七六年深秋,天很冷,很冷,很冷!那一年,我十四岁,我没有妈妈了!</p><p class="ql-block"> 妈妈离开我们已经四十九年了,四十九年翻天覆地,可许多事又仿佛在眼前。多想端一碗大米饭,挟上两块红烧肉,然后静静地望着妈妈吃,摸一摸她那经历沧桑苦难的面容,跪在她面前,长长的喊一声“妈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