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木棉

老兵

　　又到了阳春三月，珠海到处都可以看到木棉花盛开的景象。大街小巷，住宅小区，海滨绿道……那一树树的火红随处可见，哪怕是落花满地，也依旧红得触目惊心。据我所知，木棉花比较集中的地方有横琴花海长廊的5号驿站，拱北的桂花路，九洲港食街等。当然最为著名的，是位于北山村的那棵有310年树龄的老木棉，在青砖旧瓦的老房子衬映下，显得格外沧桑。它的旁边，有一座3层小楼，名为“停云书房”，名字起得好，老板人也有情怀，总是热情地欢迎游人登上楼顶平台去观赏这棵老木棉。

　　木棉这植物有点与众不同。冬季刚刚结束，第一缕早春的风一吹，它便早早地开花了。而且，是先开花后长叶，花朵巨大，色彩明艳，真的是像一团团火焰般地燃烧着，更令人会联想到鲜血一一尤其是对有过军旅生涯的人来说。所以它别名“英雄树”也就可以理解了。

　　“满树英雄血，花开不带香。能友此树者，定是好儿郎。”这是我曾经对木棉树的描写。之所以能有这种印象，当然是与我曾经在中越边境战争期间多次去前线采访的经历有关。广西边境地区有许多木棉树，一到春天，满树绽放着火红的花朵。在战争的环境里，渲染出每一个血色黎明与黄昏。记得有一次在法卡山，同行者中有一名来自基层部队的战士作者，是一位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兵。她当时那个年轻啊，年轻得好像就没见过她走路一一永远都是连蹦带跳地跑。在战壕工事里跳上跳下，在芭茅丛中钻进钻出。远远地，你看到她在一棵木棉树下，晚霞如火，云层淌金，她和木棉树灿烂到了一处。喊一声她的名字，她答了一声“到”，随即就向你跑过来。她跑起来特别赏心悦目，每一步都弹性十足，就像是一头美丽的小鹿。转眼间她就来到了你的面前，胸膛饱满地起伏着，一缕头发粘在她的额上……如今有一个网络词汇叫又美又飒，我想用来形容那时的她倒是再合适不过的。

“采风南疆记犹新，英雄树下女儿颦。”不知为什么，在前线的日子里我见过太多的英勇、残酷、恐惧和牺牲，但这个美丽的、无声的、甚至是有一点偏离“主题”的画面却让我难以忘怀。

关于木棉，我多年以前还读到过一首好像是叫《木棉赋》的诗词，记得开头四句是“木棉花开春深塚，东海昔闻无此种。南疆异物记有之，芙蓉花叶梧桐枝。”记忆不敢说十分准确，大概齐是不差的。问题是后来看到春天的木棉想起这几句诗，便想查查原文出处，谁知道百度竟然查不到。这几年人工智能火了，于是从ChatGPT到豆包、DeepSeek……我都问了个遍，结果都回答得语焉不详甚至是答非所问。只有腾讯元宝给了我一个稍微靠谱的回答，说这几句诗可能出自清康熙皇帝御制《木棉赋》，收录于《授衣广训》一书中。于是又上当当网上搜，还真有这本书卖。再一看价格还挺贵的，为查这几句诗再去费时费力费钱似乎也不值当的，遂作罢。

　　距离我家最近的木棉树，在隔壁度假村的湖边。每到春天，那几棵木棉树甫一开花，便会吸引来许多的赏花之人，有拿着手机和专业相机拍照的，也有飞无人机绕树三匝拍视频的。我还见过本地阿姨拣木棉的落花，问其何用？说是拿回家煲汤，有清热利湿之功效。我至今也没喝过木棉花煲的汤，所以对其功效无法评价。同拣花阿姨不同的是年轻人，尤其是情侣，他们往往会把木棉的落花收集起来，在树下的草坪上摆出各种图案来，最多的当然是“心”的形状。你别说，木棉花那鲜红的颜色排列在一起，那还真是一颗红心呢，用来象征爱情舍它其谁？所以我有时看着这些拣花、摆花的人便暗自感慨：木棉者，花开如云蒸霞蔚，即便是落红，仍有精神与物质双重之境界，此君诚可敬也。

2025年3月最后一日写于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