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晨起做床头操所想到的

腾云驾雾

　　我几乎每天早上起来都做床头操，其中有一节操叫‘’摇辘轳‘’。一做起这个动作，头脑中就会浮现出少年时家庭艰难困苦到几乎要蹦溃的那些日子。

　　连续三年自然灾害刚刚结束时，父亲结束了从七台河服务局总经理位置下来后的三年下放劳动，从远在七十里地之外的富强山村转回了红新大队，继续在与煤矿共存的农村劳动。母亲单位知道父亲回来的消息后，就取消了人道主义关照，也解除了母亲大车店出纳员的正式工作，把她下放了。我们的家庭由工业户彻底变成了农业户，没有了一切经济来源。因为交不起一间半草房十元钱一个月的房租，全家就被房东撵了出来。

爸爸所在生产队的王队长看着困在道边上的一家老小，也实在想不出能安置我们的好办法，就说，生产队马圈西侧围墙还挺完好的，你们先在那里搭铺炕住着吧。爸爸和大哥，还有我打下手，用马圈里现成的土坯，砖头，垒上了土炕和锅灶，总算有了住处。然而，马圈四周的土坯墙只有一人多高，墙顶到房檐之间近一半的高度没有也无法遮挡，躲避风雨的唯一办法，就是蜷缩在墙角里。住在这样的地方，也不是长久之计呀，冬天咋办？

爸爸为了得到那每天十分的计工，不肯耽误工夫想办法，而是过一天算一天的硬挺着。

（我们当时住的马棚还不如这一所呢。）

　　还是大哥知道着急，他在镇一小学北面的山坡上找到了一块可以盖房子的空地。空地附近有一口水井，四五丈深，趴在井沿望下去，底下的水面只有脸盆大小，泛着微弱的白光。挂上水桶，摇起辘轳，往下放时可以按住压把，飞快地转到井底。挂上满满的一桶水后，往上摇可就费劲了。那可不是我做床头操时只做72下摇辘轳的空手动作呀，得把装有近40斤重的水桶从约二十米深的井底下摇上来。多数的用水都是大哥在干。有时我也去打水，摇到一半时就没了力气，得用身体卡住辘轳把，歇一会儿，才能把水桶摇到地面上。

（网上查找到的辘轳井。）

　　把平行的两块木板相隔一尺多宽固定后，填充夯实，砌干打垒的土墙。土可以就地挖，和土用的麦秸得从很远的小麦地里拉过来。有一次，大哥贪载，麦秸装多了，快到山坡顶上的房场时，大哥实在拉不动，就大喊：使劲！我在车后使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往上推，然而，双腿一软，瘫倒在了车的下面。如果那时车往下滑，肯定会把我撞得头破血流，甚至会胳膊腿骨折。好在大哥把车一横，停了下来。他到车后边把我拽了起来，说，你歇一会吧。接着，他走s形路线，自己把麦秸拉到了山坡顶上。

（我们也和他们一样，用小推车拉麦秸。）

　　二十多天后，两间土房的墙框垒到房檐高，平口了。正当我们筹备上房盖的材料时，来了几个人，可能是镇上的干部吧，质问我们：谁让你们在这里盖房，有房号吗？一听我们连什么叫房号都不明白，那几个人三下五除二，我们二十多天的劳动成果，仅仅几分钟的工夫，就被他们弄成横七竖八的废墟了。

怎么办？那时仅仅十五岁的我还不知道怎么痛惜，而比我大八岁的大哥却怨声载道又无可耐何，坐在地上，黙默地落泪了。

我把工具和能带走的木头装到小推车上，拉着大哥说，咱们回马圈，问问爸爸怎么办吧。

（我们哥俩垒的土墙也和这张图片上的土牆一样大小，却白挨累了。）

　　后来，爸爸凭着认识郭镇长的老关系，免费在白酒厂后面得到了一处房号。房号旁边也有一口水井，只是，那口井只有一丈多深，摇辘轳不用费太多的劲，就能提上一桶水来。

还是仅凭着全家人的双手，除了制做房架子和打门窗的木工费用之外，几乎没化几个钱，就盖起了三间一面炕的小草房。全家人总算从居住了半年多的马圈，搬到了不用交房租，不用闻马粪味，完全属于自己所有的房子里。

（我们家盖的房子和这所草房类似，房山头也有水井。）

　　一想到这些，对于自己能在老家保留一处住宅，又在岭南的中山市购买了九十多平方米的二手楼，还有什么不可以满足的呢？

（老家保留的住宅楼。）

（常居在中山市的住宅楼。）

腾云驾雾2025.3.31写于中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