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童年时,我的手气是极好的——这点我老父亲的在天之灵可以作证。但我也承认,这“手气”仅仅表现在儿时摸糖饼的游戏中,而且“昙花一现。长大后,我买彩票买股票却每每铩羽而归灰头土脸。充分证明“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之语为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说到“倒糖饼”这行当, 现如今已在不知不觉的月岁流淌中升华为“糖画”,跻身于民间艺术的殿堂。据报载,某“糖画”艺术家飘洋过海,技惊友邦,为国家争得荣誉云云。“倒糖饼”的能“倒”出如此风光,这倒是儿时的我所料不及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儿时的成都西门三洞桥还只是城乡结合部,有着典型的川西小镇风情。名气最大的就是“带江草堂”了。“带江草堂”除了以红烧鲢鱼闻名外,还附属着一个颇有规模的茶馆。食客们酒足饭饱后,腆着肚子再到茶馆,就一碗盖碗香茶,于氤氲茶香中浴西郊河河风,看西郊河流水,那是何等惬意舒暢。完全迊合了成都人慵懒闲逸的性情。我觉得,成都现在众多的渡假村农家乐就一脉相承的继承了这种风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茶馆外面的小河边,就曾有一个糖饼摊,嗯,准确的说,是糖饼挑子。摊主约莫四十来岁,剃个平头,胡子拉渣的还叼个叶子烟杆,全然没有艺术家的风雅。其全部行头就是一个炭火炉,一块油光鉴人的铁板和一根上部捆扎着稻草的竹杆,上面插着用糖浇注的雀鸟果品、金龙大刀之类的玩意,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广告和招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那时的孩童的兜里大都是没有钱的,于是就只是围着看,摊主倒也从不驱赶我辈,可能他也知道,沒准今天的看客就是明天的主顾,他晓得他这营生靠的就是这些“半截子厶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只见他将红糖在红红的木炭火上熬成了糖汁,然后用小铁勺盛了糖汁,手腕灵巧地在抹了菜油的石板上游走,糖汁轻快地在石板上蜿蜒,于是,红亮晶莹的图案就展现在石板上。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倒糖饼。只是他右手有节奏地抖动着,一个个的糖珠整齐地排列在石板上,左手紧随着在糖珠上按上一根细竹签,这就是糖饼了。拿在手里晶莹欲滴,活脱脱一个微型棒棒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至于“倒金龙”我们认为可能是这个行当最登峰造极的技艺了。寻常不做,通常是有人要买才现做的。每当这时孩子们便非常兴奋,竟相呼叫同伴“喂,快点来看,要倒金龙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也许,“倒金龙”属于这一行当的“大单”了。此时的摊主显得格外精神。他动作麻利瓢走龙蛇,使出了浑身解数.少时,一条金龙就成了。鳞甲分明,双目炯炯,龙爪刚劲,须发飘逸。当然,对于兜里最多只有几枚“钢崩”的我辈。金龙一是不敢问津的,倒是时不时地用两分钱摸一手糖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今天看来, 摸糖饼是有点赌博嫌疑的。其方法如下:在一个小口的竹篓里装着写有《百家姓》姓氏的小竹牌,每个竹牌代表着一定数量的糖饼,外面是看不见的,伸手进去摸,摸到哪个算哪个,与成都人说的“隔着口袋买猫”相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那天,父亲带我去摸糖饼。我居然摸到了<<百家姓>>之首“赵“字,得了最多数量―三百个糖饼,相当于中了头彩,在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下,我一手提着一百个糖饼,一手拿着两百糖饼折合的一条金龙乐不可支。于是我在小伙伴们中间很是风光了两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说来也奇了,第二次去摸糖饼我居然又摸到了“赵”字,于是搞得摊主脸色灰暗,咕吐哝哝的说:“你手气硬好喃,打麻将一定得行”。斯言一出,就被父亲晓以大义地“修理“了好大一阵子。其语言义正辞严,现在看来,完全是一篇极好的,有关长辈如何教育儿童的论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但自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摸到过“赵“字了。我于是断言,那里面没有“赵“字了,不然以我的手气我绝无摸不到“赵“字之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岁月长河无声的流淌,当年的顽童也早已为人之父。那童年记忆中的糖饼摊也不知不觉地消逝于无形之中。偶看见一回,那是在公园里,如同看到了儿时的伙伴,令我好一阵心旌摇动。但很快我就发现这被冠于糖画艺术,具有表演性质的糖饼摊已不是我童年记忆中的糖饼摊了......如果说我童年时那游走于街头巷尾的糖饼摊是我邻家伙伴的话,现在的糖饼摊倒像是博物馆的文物,已经需要人们的保护和抢救了。也许它的生命力只能是在我哪物质馈乏而古风犹存的童年时代,在当今巧克力,朱古力,泡泡糖之类泊来品的夹击下,它只能委屈地蹒跚一隅,只把淡淡的回忆留给我和我的老成都,我的同龄人。</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