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记忆(三)《过继家生的十年(1)》

曾繁华

<p class="ql-block">儿时记忆(三)《过继家生活的十年(1)》</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62 年,对于年仅六岁的我来说,世界仿佛突然天翻地覆。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毫无预兆地,我被卷入了一场生活的巨大变迁,懵懵懂懂地离开了父母温暖的怀抱,怯生生地跨过了过继家庭的门槛,就此开启了一段长达十年、充满酸甜苦辣的别样旅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初入那个家,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而疏离,每一个角落、每一张面孔,都让我感到惶恐不安。可这个家,却注定要承载我年少时期的诸多时光,成为我成长的舞台。家中的长辈们,各有各的模样与性情,他们就像一幅幅色彩迥异的画卷,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宪昌爷爷,也就是阿公,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严肃的神情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让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凝结。岁月的沧桑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镌刻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藏着往昔岁月的艰辛与磨难。我初见他时,心里满是敬畏,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犯了他的威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郭幸秀奶奶,阿奶那慈眉善目的模样,宛如春日里最和煦的暖阳。每当我偶尔受伤、满心委屈的时候,她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边,用她温暖的怀抱短暂地给予我慰藉,让我贪恋那片刻的温柔,如同在寒夜中寻得一丝珍贵的火光。她轻声的安抚,温柔的抚摸,成了我在那个陌生环境里最安心的依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庆福大叔,我名义上的父亲,命运对他着实不公。视力上的先天缺陷,宛如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无情地横亘在他的姻缘路上,让他尝尽了荆棘的刺痛。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娶回个媳妇,最终却因病魔的侵袭,使得这段婚姻如梦幻泡影般易碎,只留他一人在孤寂的暗夜中黯然神伤,继续蹒跚前行。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心中也涌起一丝酸涩,尽管那时我还不太懂成人世界的无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庆祥二叔,大家亲昵地喊他丙生叔叔,他身旁的刘华英阿娘,是个风风火火、爽朗能干的女子。家中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务,只要有她在,便能被料理得井井有条。他们婚后未能生育子女,便抱养了一男曾繁灿、一女刘小英,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热热闹闹,也让这个家多了几分烟火气。阿娘忙碌的身影,穿梭于厨房与庭院之间,那股子干劲儿,总是让我心生佩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还有年纪尚小的姑姑曾福秀,和我一样,带着孩子的懵懂与天真。我们偶尔会一起玩耍,在院子里你追我赶,那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也稍稍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犹记得妈妈送我来的那天,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那晶莹的泪花里,有不舍,有牵挂,可眼眸深处,又藏着对我未来满满的期望。她蹲下身子,双手轻柔却又坚定地握住我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叮嘱:“孩子,他们家生活条件好,你要乖乖听话,只要听话,就能上学读书,只有读书才有出息,知道吗?”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这些话如同珍宝般深深烙印在心底。在那懵懂稚嫩的年纪,这成了我在新家努力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之光,支撑着我走过一个个艰难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于是,为了能在这个新家站稳脚跟,小小的我,拼命地让自己懂事、勤快起来。每日清晨,迎着朝阳的第一缕光辉,我背着略显破旧却装满梦想的书包,怀揣着对知识的炽热渴望,往返于学堂与新家之间。课堂上,我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努力汲取着知识的养分;放学后,别家孩子在外嬉笑玩耍,尽情享受着童年的欢乐时光,我却马不停蹄地投身于家中的各项繁杂活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放牛时,我紧紧跟在牛儿身后,漫步于田间地头,看着牛儿悠然自得地咀嚼着青草,我便趁着这间隙,坐在田埂上,大声背诵课文,任由微风轻柔地拂过脸颊,带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那是属于我独有的学习时刻。放鸭时,我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刻也不敢眨,小心翼翼地驱赶着那群嘎嘎叫个不停的小家伙,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走丢一只,否则少不了一顿责骂。打鱼草,双手长时间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不多时便被泡得发白起皱,只为能给鱼塘里的的鱼儿添足口粮,让它们快快长大;打猪草,穿梭在田埂边、野地里,像个执着的寻宝人一般,到处寻觅最鲜嫩多汁的野菜,满心盼着家里的猪能吃得膘肥体壮;打柴火,瘦弱的小小身躯,费力地背起一大捆,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我直不起腰,汗水如雨水般湿透衣衫,却也不敢有丝毫停歇,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地往家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个夏天的午后,至今仍仿若一道深刻的印记,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放学铃声清脆地响起,我心急如焚,顾不上和同学闲聊,急匆匆地往家赶,心里一直惦记着还在外面晃悠的鹅子。刚走到半路,方才还湛蓝如宝石的天空,瞬间暗沉如墨夜,乌云如汹涌的黑色海浪翻滚而来。紧接着,雷电仿若暴怒的巨龙,在云层间张牙舞爪地翻滚穿梭,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大地都为之颤抖,随后,狂风裹挟着暴雨,如天河决堤般倾盆而下。我吓得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可一想到鹅子还在风雨中孤立无援,不知会遭遇什么,我咬咬牙,硬着头皮冲进了雨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风雨中,我艰难地四处搜寻鹅子的踪影,雨水糊住了双眼,视线模糊不清,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才将它们聚拢在一处,此时的我,正慌乱无措,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妈妈她满脸焦急,手里紧紧攥着雨衣,二话不说,迅速来到我身边,帮我一起把鹅子赶回家。那一刻,透过朦胧的雨雾,我看到她眼中的心疼,那目光,如同温暖的炉火,在这狂风暴雨中,稍稍驱散了我内心的恐惧,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然而,初来乍到的种种不适应,如同鬼魅一般,时不时就缠上我。内心深处对母亲的思念,如汹涌的潮水,让我时常忍不住偷偷跑回母亲身边。可每一次这样的“出逃”,换来的都是爷爷的责骂。有一回,他的斥责格外刺耳难听,好似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我年少敏感的心。我一时冲动,年少气盛的倔强劲儿涌上心头,竟顶嘴骂了句“表子仔”。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看着爷爷瞬间铁青的脸,我知道大事不妙。爷爷更是怒不可遏,抄起扁担就大步流星地追着我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吓得魂飞魄散,一路狂奔,慌不择路地躲进母亲家,“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心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可爷爷怒火中烧,哪肯罢休,几脚就踹开了那扇单薄的门,扁担打我,疼得我哭叫连连,满心的委屈与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母亲在一旁又急又气,她心疼我挨打受苦,又埋怨父亲当初做下的这个决定,两家的关系自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僵局,仿佛一层厚厚的冰霜,将往昔的那点温情都冻结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时光悠悠流转,如今回首,每当想起那一幕,心中依旧满是酸涩与懊悔。那是成长路上一道深深的伤疤,也是我过早品尝生活苦涩的鲜明印记。不过,也正是那次被打的经历,让我懵懂间懂得了“打是亲,骂是爱”的道理,在那个年代,哪家的子女犯错不会挨上几下呢?时过境迁,如今的我早已释然,能够原谅爷爷当年的冲动。过继家爷爷带我十年的生活,最要感谢爷爷家人们对我的养育之恩,是过继爷爷家人教我为人做事。毕竟那都只是过往的故事,化作回忆,镶嵌在我漫长的人生画卷之中。而这过继家的十年,才不过刚刚拉开序幕,更多的酸甜苦辣,正如同隐匿在前方道路上的未知宝藏,等待着我一一去探寻、去品味……</p> <p class="ql-block">过继家爷爷曾宪昌,1982年仙逝,享年73岁</p> <p class="ql-block">继父,曾庆福,二继叔曾庆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