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巴勒莫创造奇迹

邢培良

离开东南部的海滨城市卡塔尼亚，我们斜插穿越西西里中部的山区，向西北部的巴勒莫行驶。

巴勒莫是西西里最大的城市，这里气候适宜风景秀美港口优越农业发达，被誉为“金色的盆地”。巴勒莫自九世纪的伊斯兰统治时期，就一直是西西里的首府，当年这里是穆斯林文化辉煌的中心，是伊斯兰入侵意大利本土的基地。

10世纪的阿拉伯旅行家曾经这样描述巴勒莫：“巴勒莫位于大海之滨，比开罗还大，城市根据功能划分区域，由于使用瓦和石灰，许多建筑物的颜色红白相间。城里有河流，各处的喷泉喷着水花，到处是水车；到处是清真寺，这里盛产葡萄，市场在郊外除星期五外连日开放；市中心有巨大的商业区，这一切使全城充满活力；城墙环绕着城市，有四个城门可以进出，出城后的道路通向全岛。”可见当时的巴勒莫的繁华发达程度。

这只是巴勒莫好日子的开始，接下来的诺曼王朝才是它的黄金时期。

1016年，40名诺曼骑士去耶路撒冷朝圣路过意大利南部，接受当地人的邀请驱逐伊斯兰势力。一年后，250名诺曼骑士如约而至，开始了扫除伊斯兰的战斗。

战争很惨烈，一段时间里诺曼骑士从250人减少至10人，但诺曼人英勇顽强不屈不饶，前后花了45年，最终在1072年终于征服了整个西西里。在这个过程中，诺曼人把自己从一群大字不识的野蛮人变成了文明独立的基督教国家。

由于没有历史包袱，诺曼统治者罗杰实行比过去两百年阿拉伯人“伊斯兰的宽容”更加怀柔宽容的路线、更加理想化的形式；不同信仰的人相互尊重，打造了一个信奉不同宗教的人们共生共存的社会。

1130年诺曼人罗杰二世在巴勒莫大教堂加冕为西西里国王，开始展现其行政管理的才能。诺曼人在人数上是少数，然而他们却能统治希腊人、穆斯林人、意大利人和法兰西人，每个民族都被允许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与语言习惯；它的财政制度借鉴阿拉伯人的，舰队由希腊人指挥，阿拉伯士兵被编入诺曼的西西里军队，伊斯兰的头面人物没有被杀害，而是把意大利南部的土地分给他们，使他们可以作为农庄主优裕地生活下去。

巴勒莫闻名地中海的贸易中心也被按原样保留下来，学者商人工匠庄主留了下来，清真寺回荡着宣礼词的声音，伊斯兰教徒没有沦为二等公民。这些不同成分的巧妙组合，使得行政管理高效有序。

这个时期的西西里宫廷是欧洲最璀璨夺目的宫殿。罗杰二世把巴勒莫建设成了欧洲和阿拉伯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哲学家、医学家、数学家的永久性家园。诺曼宫廷成为犹太、希腊和阿拉伯学者的集会地点，这里是把学问传入西欧的渠道。

今天我们在巴勒莫的名胜景点瞻仰参观，同样能够感受到诺曼时期的光芒。

巴勒莫近郊王室山蒙雷阿莱大教堂，从正面看是巨大的基督镶嵌画，但还是能体味出教堂整体装饰所体现的浓厚的阿拉伯色彩；其著名的回廊为阿拉伯式，大教堂的形式与色彩是那么得丰富，将罗马、诺曼、希腊和阿拉伯的特色绝妙而又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创造出罕见的美感世界的样板。

教堂由伊斯兰教徒参与建设，这是基督徒的思想与伊斯兰教徒的技能的完美结合，产生出独特的“西西里阿拉伯样式”的建筑风格。

可以这么说，中世纪后期在地中海世界发生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的火种，是在巴勒莫点燃的，而后在相距甚远的佛罗伦萨结出了果实。

四角广场上的普雷托利亚喷泉，16世纪从佛罗伦萨引进，20多尊神话故事里的女神雕琢精美、圣洁秀雅，阳光下各展风姿绰约迷人，它另外的一个名字是“羞耻之泉。”

诺曼王宫及其帕拉提那礼拜堂，又是一座多宗教多民族文化融合的结晶。这里原来是北非撒拉森人的要塞，被诺曼人改为行政中心，后又成了王宫；罗杰二世在这里的高层建造了私人礼拜堂。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诺曼时期西西里的统治奇迹被具象化。

在这栋建筑中包含了古罗马、拜占庭和伊斯兰传统中的最精华部分，最终整合为一个和谐的杰作。它就像巴勒莫的钥匙，看懂了它，也就看懂了巴勒莫的沧桑。

它的平面布局是拉丁式的，中庭和两个侧廊分布，花岗岩立柱科林斯柱顶，装饰华丽的路面及台阶，闪闪发光的镶嵌物，布道台上镶嵌黄金、孔雀石，周围是大理石动物寓言画，这些基本形态是罗马会堂型的。

接下来我们看到的把整座礼拜堂映照成金黄色的马赛克，这是拉丁世界与拜占庭世界的赞美诗般的对话。

然后我们抬头看屋顶，这里体现着穆斯林伟大的艺术创造力，采用木制结构钟乳石状的古典伊斯兰风格的穹顶，足以与阿拉伯世界的任何类似建筑媲美。

离开巴勒莫了，忍不住回头再望它一眼，记下了多个时期多个宗教多个民族在这里熔为一炉；也记下了公元十二世纪巴勒莫的地中海奇迹---彼时其他地方的基督徒与穆斯林正相互杀戮、教会间分裂剑拔弩张；唯独在巴勒莫，三种文明却携手合作、和谐共荣。

这样的奇迹在此之前与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诺曼人统治下的西西里给今天世界的人们上了令人深思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