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五号线地铁灯市口站C口东南口出来,向东便是干面胡同,干面,一种家常食粮,想必当初住在这里的人们,对于温饱有着朴素的向往。我踱进胡同,两边的四合院静静立着,砖墙斑驳,却也不失庄严。高树抽了新芽,嫩绿得很,伸向天空,像是要抓住那淡薄的阳光。</p><p class="ql-block">风很轻,云也淡,天气好得教人疑心。我走过红绿灯十字路口,便到了禄米仓胡同。这名字更妙了,禄者,俸禄也;米仓,储粮之所。大约从前这里住的多是吃皇粮的,或是管粮仓的。胡同里的居民来来往往,面色平静,对于我这外来的踱步者,连眼珠也不曾转动一下。也是,每日里不知有多少游客在此穿梭,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p><p class="ql-block">智化寺就在这胡同的尽头。这寺原是明代大太监王振的家庙,后来被明英宗赐了"报恩智化寺"的名号。太监建庙,想来是为自己积些阴德,赎些罪孽。然而阴德积得如何,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p><p class="ql-block">寺不大,却颇精致。最出名的是那传承了五百多年的京音乐,还有殿内的藻井和天花绘画。我来时正值三月末,寺内的梨花开了,白得耀眼。游客不少,却都安静,有的举着手机拍照,有的端着长枪短炮般的相机,还有几个坐在小凳上,对着梨花写生。保安来回走动,倒更像是向导,为游客指点着什么。</p><p class="ql-block">我在院内的长椅上坐下,阳光晒得人发懒。这感觉很好,好得几乎让人疑心是不是真的。四周的人声、脚步声,都像是隔了一层什么,听不真切。我想,这便是所谓的幸福罢——不必思考,不必忧虑,只需坐着,让阳光渗透每一寸皮肤。</p><p class="ql-block">于是提笔写下这些文字。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竟觉得比那些拍照的、画画的,更接近这寺庙的灵魂。文字是静的,正如这寺,历经沧桑,却依然静立于此。</p><p class="ql-block">后来我又从山门开始,重走了一遍智化寺。像学生温习功课一般,将每一处细节再看一遍。藻井上的花纹,梨花的姿态,甚至墙角的一株小草,都细细看过。幸福原是这般简单的东西——不过是春日里的一缕阳光,寺庙中的一刻宁静。</p><p class="ql-block">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智化寺的山门。五百年来,它见证了多少人来人往,而今日的我,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粒尘埃罢了。</p><p class="ql-block">胡同里的风,依旧很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