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丹霞高椅岭》

庐山大叔

<h3>石脊上的漫步<br> 我向来以为,山不过是土石的堆积,岭不过是高低的起伏。然而郴州的高椅岭,却以它那奇异的姿态,迫使我重新审视这些固执的见解。<br>去的那日,天是阴沉的。灰白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下来。从郴州市区乘车,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这处被称为&quot;高椅岭&quot;的所在。初看之下,并无甚奇特,不过是又一处丹霞地貌罢了。山石裸露,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色,间或有几丛顽强的绿植从石缝中挤出。<br> 买了票,循着人工铺设的栈道向上攀登。石阶颇陡,不多时便气喘吁吁。游人不少,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我落在后面,倒不是为了欣赏风景,实在是体力不支。<br> 及至半山腰,景象忽然一变。原本连绵的山体在此处断裂,形成一道狭长的石脊,宽处不过数米,窄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皆是陡峭的悬崖,深不见底。山风呼啸而过,吹得人站立不稳。这便是高椅岭的精华所在了——那条被称为&quot;龙脊&quot;的山道。<br> 踏上龙脊,最初的几步是战战兢兢的。低头望去,两侧的悬崖如同张开的巨口,随时准备吞噬失足者。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栏杆——虽然明知那铁栏杆牢固得很。风更大了,吹得衣服猎猎作响,似乎要将人推下深渊。<br> 有趣的是,恐惧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取代。走在这样狭窄的石脊上,人反而生出一种奇特的安心感。前后都是同路的游人,大家都不言语,只是专注地走着。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心无旁骛。平日里那些烦忧的琐事,此刻竟显得如此遥远而微不足道。<br> 一位老者超过了我。他看上去至少有七十岁了,白发稀疏,背微驼,却步履稳健。没有拄拐杖,也不扶栏杆,就那么从容地走着,仿佛脚下不是百米悬崖,而是自家庭院。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恐惧从来不在悬崖,而在人心。<br> 龙脊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平台。游人们在此歇脚、拍照。我找了个僻静处坐下,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云层此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阳光如液体般倾泻而下,为赤红的山石镀上一层金色。美则美矣,却也不过如此。<br> 下山的路是另一条,较为平缓。途中经过几处小景点,什么&quot;仙人浴池&quot;、&quot;神龟饮水&quot;,大抵是些形状略似的石头,被冠以雅称,再编些传说故事。游客们照例驻足拍照,啧啧称奇。我匆匆掠过,不作停留。<br> 回到山脚,回首望去,高椅岭已隐在暮色中。它不会记得我今天来过,正如它不会记得任何一位游客。千万年来,它就这样静静地矗立着,任风吹雨打,看人来人往。<br> 人们总爱赋予山水以各种意义,仿佛非如此便不能证明自己来过。其实山就是山,水就是水,人的悲欢与它们毫无干系。我们风尘仆仆地赶来,不过是在它们的冷漠中,照见自己的渺小罢了。<br> 回程的车上,邻座的中年妇女正兴奋地向同伴展示手机里的照片。&quot;看这张,多危险啊!&quot;&quot;那张背影拍得真好!&quot;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位白发老者从容行走的背影。<br>  或许,高椅岭的真正意义,就在于此——它是一面镜子,照出每个人面对恐惧时的模样。而恐惧,从来都只是我们自己制造的幻影。</h3> <h3>拍摄于2024年3月16日,<br>创作于2025年3月30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