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故乡的雪下得如此诗情画意！</p> <p class="ql-block"> 朋友圈的雪下得此起彼伏时，我知道故乡的沟坎梁峁定然又白得晃眼了。视频请求在掌心震动的刹那，院墙外老梨树的枝条正把雪粉抖落在镜头前——二十年前扎痛我后颈的细枝，此刻竟温柔得像外婆梳篦上滑落的银丝。</p> <p class="ql-block"> 三十年前的梨树最懂与雪嬉戏。三月倒春寒总在子夜叩门，老梨树便抖开满身雪絮，假装又开了场不合时令的花。我们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壳去上学，母亲给我们穿上自认为最防滑的雨靴子，但却冻脚的很。</p> <p class="ql-block"> 放学归来时，石阶早被母亲扫出条蜿蜒的黑缎带。我蹲在梨树下团雪球，枝桠间漏下的雪粉落在羊角辫上，恍如满树梨花忽然谢了。灶屋飘出烤橘子的焦香，我们拿烧火棍在雪地上写算术题，暮色漫上来时，那些数字便化作糖稀般的暖光，慢慢洇进青石板缝里。</p> <p class="ql-block"> 老家的雪总能让记忆漫化成一片：屋檐垂下的冰棱是倒长的水晶竹，我们踮起脚尖用竹竿敲打时，整个院子的冬天都在丁零当啷地笑。我们舔着冰棱当糖棍，舌尖粘住的何止是霜花，还有母亲晾在铁丝上的碎花布，被北风扬起的蓝。</p><p class="ql-block"> 竹筛斜倚在梨树根的阴影里，筛骨上结的冰凌像串透明念珠。我攥着麻绳蜷在柴垛后，看祖父往雪地撒秕谷的动作，恍如老僧布施舍利。那只蓝尾鸲跳跃时掀起的雪浪，在晨光里竟有丝绸的质感——它每啄一粒谷子，冻土深处沉睡的草种便轻轻抽搐。</p><p class="ql-block"> 突然有雪块从枝头坠落，筛子应声扣下。蓝影在竹篾网格间左冲右突，翅尖扫起的雪粉扑在筛面，开出转瞬即逝的冰花。祖父却摆摆手示意解绳：“春天要产卵的鸟，扣不得。”我们目送那道蓝光窜向云端，它蹬落的雪粒坠进后颈时，分明比祖母的银簪还要凉。</p> <p class="ql-block">此刻我隔着屏幕轻触雪的滑落</p><p class="ql-block">指尖电流震颤的瞬间</p><p class="ql-block">三十年前埋在梨树根的玻璃弹珠突然苏醒</p><p class="ql-block">它收集了所有踏雪上学的晨光</p><p class="ql-block">正将母亲扫雪时扬起的碎银</p><p class="ql-block">折射成我眼角</p><p class="ql-block">永不融化的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