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当时只道是寻常</p><p class="ql-block"> ------记我的二姑妈 </p><p class="ql-block">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很多时候，我总是在想，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遇是你还没老，而我正在长大……</p><p class="ql-block">我努力地回忆：这个我呼作“二妈”的人，始于我记忆的哪端？</p> <p class="ql-block">是寺桥砖瓦厂冷库里，你用热水壶给我们装来的白糖棒冰；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你变戏法般给我带来的那个六色魔方；还是湖西岸的旧房子里，天蒙蒙亮，在雄鸡的第一声报晓时，你起床的背影……</p> <p class="ql-block">流年似水，苍老了容颜，时光似琥珀，封存着美好与清欢。</p> <p class="ql-block">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位一味纵容和褒奖我们的人，那就是二妈。我和妹妹是女孩，二妈说：没事，女儿跟儿子一样，只要好好读书，将来自食其力，不比儿子差；我们娘家的侄女从小就很聪明，只有五六岁的光景，看见她三外公的钱掉在门口的地上，忙把钱悉数捡进门槛里，一边呼叫要上楼的三外公，一边把门关起来，将邻居那个要进门的小男孩搁在了门外，防止钱被他捡去；我们娘家的侄女从小就很懂事、很孝顺……太多的美誉和夸赞，从小到大，萦绕我的耳边，哪怕长大了亦是如此。</p> <p class="ql-block">其实人无完人，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认识了更多的人，更是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存在。不善沟通交际、遇事不够乐观、豁达、做事落不下面子等等，这世上比我们优秀的人太多太多了，很多时候我觉得愧于二妈的这份赞誉。但在二妈的眼里，我们好像是成了“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我想这缘于我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周家门第相同的血液，更是缘于你爱弟如子，期盼娘家人过上好日子的一片赤心。</p> <p class="ql-block">我和二妈的血型相同，我也庆幸我们的祖辈赐予我们干干净净的血统。</p> <p class="ql-block">八九十年代，农村夏季的双抢非常的辛苦，时间也是紧迫。我和妹妹年龄还小，但也可以帮忙买菜、烧菜、田间送饭，也能帮忙割稻、插秧，但缺乏实质的战斗力。作为家里主要的劳动力，每年的这段日子里，父母往往早晨三、四点就起床去田里劳作了。大暑的风裹着稻芒扎脸，在烈日的暴晒下挥汗如雨，用镰刀一把把将水稻割下来。暮色浸上来时，打谷机还在隆隆响，飞蛾围着光晕打圈，父母还在忙着打稻谷。</p> <p class="ql-block">我要紧紧地拽着稻穗底部的稻草根，人的重心不要往前，身体向后倾斜些，生怕一不留神被打谷机的力，把手上整把稻穗一股脑而都拖进打谷机里，而手和人都有被卷受伤的风险……</p><p class="ql-block">在闷热和蝉鸣声中，无休止的继续着，耗尽了力气、颓废了情绪。</p> <p class="ql-block">暮色里，你带着表哥、表姐出现了。“我们那边刚刚忙好，来看看你们这边有没有需要帮助”。虽然你们也忙碌了一天，也是非常疲惫，但你总是放心不下，在形色匆匆地赶了几里路后，二话不说，转身跟着忙碌起来。因为你们的加入，仿佛注入了活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插秧时也是如此，太阳快落山时，你们又出现了，齐刷刷的下田，忙完后又风风火火的赶回家，顾不上喝口水。</p> <p class="ql-block">真正的光明不在庙堂之上，在每个躬身耕耘的脊梁之间。勤劳向善向上的你，从来不埋怨生活的艰辛和不易，用朴实的双手谱写生活的乐章；用行则将至的实际行动诠释劳动可以创造生活的美好；用惺惺相惜搭建起亲情的纽带……</p> <p class="ql-block">任何时刻，你的心中还有一个娘家，惦记着你的亲人。每逢爷爷奶奶的祭日，你总会早早赶来帮忙，中午吃完饭，帮我们收拾打理好一切，又急急赶回家。小时候，你总是给我们讲爷爷奶奶的故事，讲我父亲因家道中落，没能读上书的遗憾，讲父亲的勤劳、憨厚、聪慧、不易……血浓于水的亲情啊！</p> <p class="ql-block">犹记得：盛夏的午后，手推板车吱呀作响，在路的转弯处，您和小外甥女一起出现。“这些是卖不完的，给你们尝尝。”车上十几个海涂西瓜，绿皮翡翠，诱人非常。切开后鲜红的瓜瓤，汁水四溢，清甜夹咸的果肉在舌尖舞动，沁人心脾，给炎炎的夏日带来了清凉，心情也随之欢腾起来。绿树浓荫夏日长，亲人闲坐，品尝用井水浸泡了的盛夏西瓜，一幅其乐融融的画卷。岁月静好啊！那时的我读初中，正是风华正茂、怀揣梦想的年龄。这样的细数流年、清浅时光如遥远的笛声吹响，在记忆中模糊而隽永。</p> <p class="ql-block">数十年的独居生活，因你的好人缘和好心态，冷清中不乏喧闹，清净中也有韬光养晦的滋养。</p> <p class="ql-block">在知晓您病重昏迷的这段时间，多希望你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梦。梦醒后，如一位远行的游人，在春日的鸟鸣声中醒来，沐浴在春光里，看庭前花开花落，品一日三餐，享四季悠然。然而一切只是希望，人生如梦幻泡影，终究是意难平。</p> <p class="ql-block">听国灿表哥说：从浙二回来的你已是虚弱不堪，孱弱的你坐在椅子上，用无比留恋的目光环顾了你生活了数十年的家，仿佛有所预知似的，怕以后没有机会看，想要把这一切深深地刻印入脑。总归是撑不下去了，只是一会儿功夫，你只能躺在了床上……这人世间的所有的美好与遗憾，所有的一切，总归是留在了尘世。</p> <p class="ql-block">而爱与别，是一生无解的鹤唳华亭，也是人生的必修课。</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年少时我们会面临不胜枚举的未知与崭新，我们对人生真正的愁苦和艰难未曾可知。很多时候或许是将那一鳞半爪当全豹，是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扭捏。如今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想来这个世间的很多，都是循序渐进，如：四季更迭、草木枯荣、人生代代、长江后浪推前浪……人生寂寞如同繁华，初时热热闹闹，终时花落人散两阑珊。</p> <p class="ql-block">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平素体健的你，源于一场皮肤病，摧垮了身体的免疫屏障，饱受了病痛的千般折磨。或许离开是另一种解脱吧。</p> <p class="ql-block">我们呱呱坠落降临这世上，而离开时，又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告别？</p> <p class="ql-block">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说：如果有天堂，天堂就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天堂在哪里，天堂有多远，我们都不知道，但去往天堂的路，我们每个人，终将有一天都会踏上。</p> <p class="ql-block">我想：对于二姑妈来讲：天堂应该是就像佛堂，那里香烟飘渺、佛光普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