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曾有父母在守望

知足以歌

　　又近清明，风冷天凉，甚至还有突来的飞雪更添寒意，但柳渐绿了，柳枝细细长长，柔柔地，摇曳着，随风拂过面，掠过手，飘舞入怀，甚而触碰入心，似是要探到行人心里亦柔软如丝的情愫与怀想。 虽说自古有“清明时节雨纷纷”，但在这充满思念的日子，即使没有细雨霏霏的缠绵陪衬，这春日的柔丝也足以勾起对家与故人的追念回忆。

老家，往事，故园，双亲……

一幕幕，萦绕在心，又如在眼前。当年老院木制的栅栏门，土坯垒的墙;秫秸的篱笆，方格子的窗;整齐的畦埂，满园的菜;夏来挂枝的桃杏，秋到满树的红枣……如镜头转换，画轴展开，浮现在眼前，印在记忆深处，但更加铭于心刻进骨的是父母的音容笑貌，是回家的日子父母的守候与眺望，是团聚时刻他们虽不曾言说却发自内心的欣慰和满足。

小时候，家里有人外出到了该回来的时候，大人们总是会一遍遍到门口向村头张望。年少时不解其中味，长大后，才慢慢懂得这里头有多少期待牵挂与惦念。随着我们渐渐长大成人或因读书，或因工作离家在外，这份感受更深了。特别哥哥姐姐们陆续结婚成家以后，各有各的日子，各有各的忙碌，平日里的相聚便不多了，而父母就越发看重在逢年过节时儿女们回家团圆的时刻。

于是在多年前，我还在上学读书的年纪，正月初四，回家似乎成了家里铁定的规矩。

那时候，我亲眼目睹并体会着，为了这一天的团聚，最期待也最忙碌的便是母亲和父亲。为了这一天，他们早早准备着。

父亲总是在年前的两三天放假回家。为了年饭的丰盛，为了团聚的喜悦，一回到家就开始忙碌着。他有一手好厨艺，蒸炸煎炒样样精。他话不多，一直闷头准备着几道硬菜，这个时候，母亲就给他打下手。年前那两天，一直到年三十的年饭开席前，堂屋总是被热腾腾弥漫着香味儿的水气雾气笼罩着。

每年都有的这种氛围一直伴我从幼年到长大成人，伴着姐姐哥哥们陆续地结婚成家。

吃过除夕的年饭，吃了初一的饺子，便是期待初四我们团聚的日子。

每到这一天，母亲便比往日起得更早。做完早饭便开始准备中午要用的鱼肉和各种配菜。

那个时候，没有私家车，公共交通也不发达，大家都是骑自行车回来。要备上礼物，带着孩子，奔波几十里。或者提前一两天，或者就在初四这天，走上一两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但不管路多远，都没有缺席过，因为大家都知道家里有父亲母亲守望着。

父母总是一边忙碌着，一边抽空到屋后空地上向儿女们回来的方向眺望，尤其是母亲甚至还要爬上梯子站到屋顶，远望着。冬天的旷野里少有的几棵树完全阻挡不了守望盼归的视线。每当看见还在二三里地甚至更远处的乡间土路上有三两个骑车的人，母亲便念叨着是不是自家人，一次又一次，看一波又一波的人远来了，又走过去，如此反复，直到把儿女们一个一个盼进家门。

团聚之后，过一两天，大家又陆续要返回了。这时母亲便把家里的一些饭菜吃食准备好，给带回去。哪怕只是几个她亲手包的豆包，蒸好的饺子，都一份份装好，然后目送儿女们出门离家。接着像盼望来时一样，到房前屋后，眺望着大家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远得再也望不见。

后来父亲因病猝然离世，过年时的团聚再没有了他默默忙碌的身影与盼望的目光，我们把思念藏在心里，依然按期回家，而母亲的守望也一直不曾改变。

直到儿女们渐渐都人到中年，晚辈们也都长大，再回家时多是坐车了，母亲老了，腿脚不再像过去那么行动利落，但她的守望依旧，只是从房前屋后转回到炕头。在我们要回去的日子里，吃过早饭她便坐在炕上，透过玻璃窗户张望着大门口，看我们如归巢的燕子携儿带女地归来。每当这时，母亲嘴上不说，但快乐与喜悦洋溢在脸上。

光阴倏忽， 一年年，一岁岁，年华逝去，我们兄弟姐妹都已不再年轻，老之将至，但无论何时，父母守望的眼神永记，对家的念想总在。所以，尽管父母已逝去多年，但一年里我们兄弟姐妹也还是要找些理由回去，并且还是习惯把这称之为回家。

岁岁清明，年年祭奠。在心里，常念老家故园，曾有父母的守望;也常有一种幻想，时光倒流，还有他们在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