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的姑姑

吉祥

虾的姑姑学名虾蛄，北方人因为它壳厚皮多叫它皮皮虾，广东人因为它被抓时腹部会射出无色液体就叫它攋尿虾，而在闽南，它常被叫成虾姑――虾的姑姑；原因就在于它的个头比一般的虾大些，所以辈份也理应高些。

早些年，虾蛄是入不了席面的，原因也是因为它壳厚而又多刺，吃起来麻烦，剥起来手指容易受伤，特别是非当季的虾蛄，腹中空虚，此时的虾蛄只配拿去喂猪或熬制虾油，作调料用。即便是当季膏腴肉多的虾蛄也常常是用盐生腌起来，作为海边人家早上地瓜稀饭的配菜。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虾蛄不仅开始出现在酒席上，而且从路边摊到高档酒家，它不仅占据了一席之位，特别是在婚宴酒席上，它常以“富贵虾”的艺名或白灼或清蒸或椒盐，是饕餮食客口中的一道美食。

虾蛄身价与地位的变迁，想来有二：一是温饱年代，人们的第一需求是食能裹腹，个大肉多的食材是首选，这点，当年的虾蛄没有优势；二是前些年过度捕捞，海里的渔货少了，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当然，也包括而今冷链在内的各种方便的物流，食客多了，供需出现了倒挂。

虾蛄全身披挂银甲，又有一对锋利似螳螂的大颚足，所以又被称为螳螂蛄。在海里，它常以虾为食物。但有意思的是相貌堂堂、生性凶猛的虾蛄，它的天敌竟然是体形和它差不多的，全身只有软骨被闽南人称为豆腐鱼的龙头鱼。虾蛄吃虾，胜在以大欺小，且身带凶器；龙头鱼吃虾蛄，不仅身形上无任何优势，而且貌似文弱书生，羸得没有任何理由。

但是世上一物降一物，总是有原因的。科学道理说不通，民间传说却可以解疑惑。据说，当年海龙王开科考试，虾蛄得了武状元，白面书生龙头鱼得了文状元。授冠之时，龙头鱼病了不能前往，遂托好友虾蛄代为领取。虾蛄头上一顶武状元帽，再把龙头鱼的文状元帽套在脚上，好似凤尾，更加威风了，一时贪念生起，昧了龙头鱼的文状元帽不给，逃之夭夭。只是威风是威风了，但心总是虚得很，偶然的遭遇了龙头鱼，一边是怒气冲天，恶向胆边生的龙头鱼，一边是心虚的虾蛄，束手就擒自然成了顺理成章。

民间传说难以考证。锋利的盔甲，却是食客心中的结。但对吃货而言，世上没有解决不了关于吃的难题。经过无数吃货的总结与升华，一套简单而又实用的吃法常在吃货口中口口相传，并总结成为“按摩、松骨、脱衣”好记又好用的三部曲。于是，无论是在路边摊，还是高档酒家，每当一盘无论是白灼或清蒸或椒盐的虾蛄上桌时，常常可以看见有人眼疾手快的挑得一头膏腴肉肥的虾蛄放至面前的餐碟上，先是双手分别握住头尾两处，上下摆弄数次，好似在给虾蛄“按摩、松骨“，然后双手抵换到两边的盔甲边，用劲一掰，一张完整的上盔甲就好似“脱衣”一般从虾蛄身上分离，剩下的就是肥嫩的肉身与饕餮客沉浸其中的欢乐与回味―――

和有着诸多学名、艺名一样，虾蛄家族同样亲戚众多。常见的有彩色虾蛄、虾蛄排等远近亲。彩色虾蛄学名斑琴虾蛄：有红色、橙色、蓝色和绿色等各种姿色，超级好看。而红色是市面能常见的品种，通常，彩色虾蛄不仅好看，而且，味道也更胜一筹，当然，价格也不例外。

不过，论起虾蛄界的“扛把子”还当属“虾蛄排”。 “虾蛄排”学名九齿扇虾，个头和小型龙虾有的一拚，但肉质更鲜嫩，价格也差不多。而记忆中，我与“虾蛄排”的第一次“结缘”是二十多年前，其时，单位档案室需搬迁至岛外库房，时任单位领导徐主任出面，邀得当年共建某部官兵利用周未业余时间义务帮忙搬迁。

当年单位的档案库房就在离海边不远处。一天的繁重工作之后，主任过意不去，自掏腰包，请前来的帮忙官兵和我们在海边的大排挡吃了一顿海鲜大餐，大排挡虽然简陋，但胜在食材新鲜，其中就有“虾蛄排”，那滋味至今让我回味不已。

事实上，那顿海鲜大餐的钱比起雇佣搬运工来搬迁档案的费用可能还要高些，但是那些官兵是因为共建的鱼水情来义务帮忙；主任也是因了这份情感与感动而愿意去自掏腰包请大家吃这一顿大餐，这中间的情义并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而那第一次品尝的“虾蛄排”也因为超越了食材本身的意义让我留念至今。

其实,世间的温暖与情谊就是这般简单而接地气。

有这么一首竹枝词:

道旁杏花一树明，

照山照水夫妻行。

长亭买酒郎斟妾，

妾惜金钱郎惜情。

讲的是逃难路上，妻子计算路费，肚里想着买饭吃节省一点，可是丈夫为她叫了酒，而她也就饮了。丈夫请吃是情，妻子吃请也是情。一如那天的“请”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