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乘桴居士</p>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前面我说到,我自幼就有一个梦想——当作家。几十年后,像老牛一样反刍,我蓦然品味到:早年懵懂在梦中时,我有几次几近梦醒、有时甚至濒于梦破。</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个扰乱我的美梦的事由,是在我的芳华之年,我找不到书看,家中无藏书,社会上流落的书不易见到,从读初中、读高中的学校的图书馆能借阅到的书,范围受限、数量局限。</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初中是在山东阳谷县城一中读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附:据《水浒传》对阳谷县城的生动描述(是否虚构,恕不考证),早年,西门庆在此经营多面店铺,王婆在此拉皮条牵线搭桥成人之美,武松在此体制内就职负责安保维稳,武大郎在此灵活就业沿街挑担卖炊饼……那时的阳谷县城,一派欣欣向荣。</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读初中时的1971年和1972年,阳谷县城已没有了往昔的繁荣。</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时的一中图书馆藏书很少。想看的书,不容易借到。我至今记得在阳谷一中图书馆借阅窗口前争先恐后排队借书的情景。</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位男老师负责图书馆的图书借阅。他瘦高挑的个头,戴一幅深度近视眼镜,看上去四十岁上下年纪,讲一口软软的普通话,语调不高不低,语速不紧不慢的。当时阳谷一中风传——我们学生也知道,图书馆的这位老师是个右派,没资格登台上课,是上海某个大学毕业的,毕业前打成右派(是否应该说划定为,打成好似也是官民都可接受的说法,且用之),后下放来一中,他姓鲍,名大气。我亲耳听到有的老师用调侃的额口吻说过:“大气,大气,大器晚成(注释:有道是“莫道英姿晚,大气乃晚成。”据说此句是模仿刘禹锡的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修改而来)。三十八岁才结婚,照样生个八斤多的大儿子!”实际的情况是,鲍老师下放到阳谷许多年以后,才终于有一位农村姑娘愿意嫁给他。</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鲍老师十分有耐心,他常常不厌其烦地向我们这些少年推荐图书,并简要介绍作者和书的内容。</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经鲍老师手,我借阅的书,今天能记起的有:小说高玉宝的《半夜鸡叫》,曲波的《林海雪原》,杨沫的《青春之歌》,吴运铎的《把一切献给党》,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伏尼契的《牛虻》,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和《我的大学》以及《母亲》;我还清楚记得鲍老师曾向我推荐《在汽车驾驶员身边》,这是一部有俄文翻译来的关于汽车结构和驾驶知识的科普书,作者和译者记不起来了,早年——远远想不到我将拥有自家汽车,汽车时代为何物的时候——我能有幸读到这本书,了解了汽车的设计和制造、驾驶以及交通规则的粗浅知识,这恐怕是我至今仍喜欢开车的缘由。</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也许是因为鲍老师的右派身份,当时的学生对他缺少了敬畏甚至失敬。一次排队借书时,我听到排在前面的一个男生故意模仿鲍老师的海派(与京派相对)普通话大喊:鲍老师,有母亲吗?鲍老师高声回答:没有了,借了了。大喊的同学嘟囔到:“怎么能把母亲都给借出去呢!”在场的部分学生大笑起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一中毕业多年后,打听到,1978年之后不久,鲍老师获得平反,携妻儿回了他的故乡上海。这是后话。</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未完待续</span></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