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品茶

雨夜路人

雨珠正沿着玻璃窗蜿蜒而下，织就一片流动的珠帘。金丝楠木根雕茶席上，汝窑青瓷壶腾起袅袅白烟，将雨天的寒意揉成雾霭般的温存。友人翻动茶荷时，金桔红茶的叶片簌簌作响，像在讲述某个被雨水浸润的古老故事。

白瓷盖碗里的茶需要五分钟的等待。我凝视着手机计时器跳动的指针，忽然听见友人轻笑："坐杯时分，何不算一卦？看这阵茶香里，可能照见三生因果？"秒针转过最后一圈，蜷缩的茶叶在碗底晕染出写意纹样，琥珀色的茶汤倾入公道杯，恍若碎金坠入雨后的青苔。入口的温润裹挟着柑橘的清甜，舌尖仿佛触到江南梅雨季里慵懒的云絮，茶气在喉间舒展成披着雪白绒毛的绵羊，正慢悠悠踱过被雨水泡软的青草坡。

雨势渐急时，马头岩肉桂的辛香突然撕开潮润的寂静。不同于前者的温吞，这泡岩茶甫一入口便似炭火燎原。茶气在口腔横冲直撞，像匹枣红马踏破山涧晨雾，惊起满坡松涛，肉桂的辛辣是它飞扬的鬃毛，焙火的焦香化作滚烫的蹄铁。友人额角沁出细汗，茶桌上的水痕随着我们辨茶时挥动的手臂，在光影间泛起细碎涟漪。

当两种茶香在鼻息间悄然交融，雨滴正巧在玻璃天顶敲出密集的鼓点。那匹暴烈的岩茶骏马不知何时已收敛锋芒，在味蕾深处与金桔红茶的绵羊比肩而立。就像此刻玻璃窗外，檐角垂落的雨帘与茶烟共舞，将天地氤氲成一卷未干的水墨长卷。

茶叶沉在壶底，舒展成完整的叶子，我们都不说话了，听雨水在两种茶汤的余韵中，将世界的锋利与柔软，谱成一首潮湿的长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