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桃瓣掠过山径

春秋

坐着儿子的车往山顶走时，他正攥着方向盘发愁。后视镜里映着他下巴新冒的胡茬，还有背包侧袋露出的充电线，像缠着团理不清的耳机线。

半山腰的桃树刚吐新芽，儿子突然刹住车。他指着枝头怯生生的花苞说："客户催着要样品，可厂里就咱俩。"我摸到包里给他准备的保温杯，杯盖旋开时蒸腾的热气，让他想起高三那年发烧，我整夜用湿毛巾给他擦身的雾气。

爬到观景台时，他掏出手机给我看聊天记录。"昨天小张家里有事请假了，"他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顿，"客户说下周要现场验货，可咱们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我突然发现他指甲缝里还沾着焊锡膏，像凝固的星屑。

下山的石板路湿滑，儿子伸手搀扶，掌心的老茧蹭着手背。这双手既握得稳螺丝刀，也能在我炒菜时突然伸过来接住摔落的盐罐。路过一片野樱林时，他忽然蹲下来系鞋带，我看见他后颈晒脱的皮，和十七岁骑车追着我要买糖葫芦时摔的伤疤叠在一处。

暮色漫上来时，他忽然蹲在溪边翻找石块。"上周去谈合作，人家说咱们连个接待的人都没有。"他捏着块扁平的鹅卵石比划，"客户说产品外壳太素。"我突然想起包里那本泛黄的通讯录——扉页还留着五年前他第一次创业时记下的电话号码，纸页边角蜷曲如他此刻紧锁的眉头。
　　
山脚的路灯亮起时，儿子的手机震个不停。看着他接电话的侧脸被映得忽明忽暗，忽然明白这些日子他吞下的焦虑，都变成了眼角新添的细纹。保温杯里温着的枸杞茶、背包里备着的护腰贴、还有那本浸透岁月痕迹的通讯录，早就在无声里织成了一张网，稳稳托着他摇摇晃晃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