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绣云

<p class="ql-block">值此清明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悼念叔父</p> <p class="ql-block"> 三叔</p><p class="ql-block"> 文/周秀云</p><p class="ql-block">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在莒县刘家官庄一带,人们经常看到一位拄着双拐的残疾人,那就是我的三叔。三叔虽然病逝四十多年了,可他那憨厚里透着庄重的容貌总在我脑海里浮现,而且还时常在梦中相见,见到他来到我家,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有时听他给我们讲故事,有讨梦见我帮他打水、扫地、烧饭、洗衣服……也许是忘不掉的缘故。 三叔的一生是艰难困苦的一生,关于三叔的前半生对我来说是肓区,在我出生时三叔早就光荣的驾驭着双拐了,所知一二还是从父亲和大哥那儿获息的。</p><p class="ql-block"> 三叔于1917年生于江苏省(祖父全家逃荒迁居之地),也就是出生在一个乱世年代,由于家境贫寒,很小就与我父亲学唱花鼓戏,为维持生计而流落街头。三叔童年时期,家里生活实在维持不下去了,就跟着祖父居家北上,回到了祖籍——山东莒县周家庄。回到家后更是一穷二白,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全家人用泥块和茅草垛起了三间草房,住的算是有了,可吃的就成了间题,父亲就给地主当长工,二叔外出讨饭(一去就再也没有还乡),七岁的三叔就去沂南给地主放猪养活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家庭生活的需要,三叔又给地主打短工、当长工,以微薄的收入贴补家人的生活,年复一年所得无几,全家人依然过着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三叔青年时期,正是国难当头民不聊生的年代,自己的家乡也遭受了日本帝国主义的烧杀和掳掠,莒县城也沦为日本鬼子的据点,距自家500米远的东营敦也成了日本鬼子和伪军的窝点,国民党、反动派及当地的地主、汉奸、还乡团也日益嚣张,内战加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使“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家境也和全国众多的劳苦人民一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在“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爱国的同胞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的怒吼声中,三叔也和全国爱国的同胞们一样,“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在父亲和家人的大力支持下,决定扛起枪杆保家卫国,因三叔没有文化又没有见过世面,就约了一个同伴边讨饭边寻找人民的军队。在身无分文、饥寒交加的情况下,遇到了一支部队,情急之下就加入了这支部队,经短短一天的观察,三叔觉的这支部队不对劲,当时虽然不知道这是一支什么部队,但他可以肯定,这不是穷人的队伍也不是自己要找的队伍(后来三叔才知道是国民党的队伍),当晚三叔就没敢睡觉,连夜从营地的地沟里爬了出来,被地沟砬的浑身是伤,他不顾伤痛,继续寻找人民的军队,通过慎重的了解和细心的打听,终于在诸城以北找到了自己的队伍–––八路军(因知情的战友都战死疆场,本村同龄的人也都早已故去,具体入伍时间不祥,大约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初)。</p><p class="ql-block"> 三叔刚入伍后,就被编入隶属八路军三大主力之一的115师部下的一个侦察中队,经过积极、紧张的训练,不久就潜入敌后侦察作战。三叔他稳重而勇敢,在执行任务时从来没有暴露目标,侦察的敌情准确无误,在解放莒县、攻打莒县城之前,因三叔熟悉莒县地形,中队就派他潜入县城和营墩等敌人的据点侦察敌情,他便衣出入在敌战区,想方设法摸清了日军指挥部的位置,他扮成割柴草的农夫进行地下侦察,经过千心万苦三叔和他的战友把莒县地盘上有多少个敌军据点、有多少日军、多少汉奸、多少伪军摸的一清二楚。是年冬天,滨海军区集中4个团另7个营和独立第一旅一部共万余人,向莒县城发起进攻。在经过八路军争取且准备策反的伪县保安大队策应下,一举攻入城内,歼日伪军400余人,争取伪军3500余人反正,从而顺利的解放了莒县全境,使鲁中、滨海军民连成一片。这里面也有着三叔的一份功绩。由于三叔为人诚实、作战勇敢,入伍不久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又被调到向往已久的威震鲁南的老四团,成了一名钢铁的战士,那时“叫老乡,块块上战场,老四团里把兵当……”的歌声已响彻云霄、震撼了华东大地,鼓舞了老四团的士气,也鼓舞了三叔的斗志。到了老四团以后,三叔更加勇敢,和他的战友们同仇敌忾、英勇作战,在反日伪大扫荡的临沂一代的战斗中左腿中弹受伤,因当时医疗条件差,战地环境恶劣,有时伤病员要日夜兼程随部队转移,伤口感染逐渐恶化,整个受伤的那条腿腐烂坏死,不得不实行截肢手术,大腿以下全部截除,从此落下了终身残疾。当战争的硝烟散尽之后,当鲜艳的五星红旗高高飘扬在天安门城楼上空后,三叔便复员回到了养育自己的故乡,象一粒黄沙落在复苏的中华大地上。</p><p class="ql-block"> 三叔回到自己的家乡以后,住着长兄嫂(我的父母)省吃俭用给他盖的留做娶妻的两间草屋,靠着国家每月补贴的5元钱和生产队每年补助的人均口粮搭理生活,靠着双拐支撑着走路。但是,生活总有诸多不便,金属假肢又重又硬,蹲起都非常困难,每逢阴天下雨残肢疼痛难忍,洗衣做饭都不方便,况且三叔他跟本就不会做饭,我母亲孩子多又体弱多病,照顾不周,吃水烧柴都是我哥哥他们给送,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更谈不上娶亲生子,可他总是想:只要乡亲们都能过上好日子,自己少条腿算得了什么,自己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三叔从未以残废军人自居,从未向国家提过什么要求,可共产党也从未忘记在战争年代浴血奋战的老兵,每逢年底民政部门就给两丈棉布做件新棉衣,有时也给拨点救济粮,可三叔他独身生活,身边毕竟没有妻儿照顾,作为兄长的父亲与心不忍,帮三叔摆了一个小酒摊,就近赶集卖酒,每到公婆山集和兰家官庄集,父亲就早起五更,把三叔送到集上,用木炭温点热酒,卖给赶集好酒的人喝,这样赚几个零钱,买点熟食贴补生活。然而,在文革期间还被红卫兵贴了大字报,污陷他当过国民党,小酒摊被迫停摆了。记的我和同龄的侄女在七八岁时就能帮叔父干些零活,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侄女有空就往三叔那儿跑,抬水、扫地、送柴、做饭的杂活我俩就包了下来,干完活三叔就给我们讲故事,讲抗日战争故事,讲聊斋故事,讲济公的故事。(三叔受伤治疗期间,刻苦参加部队里的文化学习,识字量能达到小学语文水平,读书看报不在话下),三叔当时负责收发报纸的任务,平时有空就看书、读报,我的记忆中叔父总有讲不完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三叔他毕竟是老革命,身残心不残,腿短志不短,无论时代风云怎样变换,共产党员的本色没有变,为社会主义事业多贡献的思想没变,别看他不能为生产队干体力活,可他在六、七十年代一直是生产队的红管家,既是生产队的保管员又是打谷场的护卫员,他把双拐在场屋门前一放,在门口一坐,尽管读书看报,十里八疃的小偷小摸的就没敢近前的。那时他虽然掌管粮仓大印,却没有多吃多占一粒粮食,有时还要吃救济粮。在文革期间,这个地道的贫农还为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经常拄着双拐去乡里的开会,为贫下中农说话办事,为村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公益性事业。</p><p class="ql-block"> 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以后,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给全国人民带来了喜讯,也给残废军人带来了福音,三叔的工资也长到每月二十多元,县民政局还给配上了一辆手摇三轮车,生活有了一定的改善。可历尽沧桑、年过花甲的三叔却得了恶性脑瘤,经医治无效,于一九八四年七月初六在他居住的两间草房里病逝,终年六十七岁。</p><p class="ql-block"> 三叔的一生,的确是两袖清风,没留下什么遗产,只留下了两间破草房、一辆旧三轮车、一个残废证,也给我们留下了无限的怀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