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 空谷幽兰</p><p class="ql-block">美篇号 367815307</p><p class="ql-block">照片 自拍</p> <p class="ql-block"> 这几天由于被车撞局限在家休养,老妈陪我聊起我与弟弟的童年。我的丰富童年记忆,宛如一台老旧斑驳的放映机,在岁月的角落被悄然触动开关,缓缓转动,吱呀作响,将我拉回到1980年那趟刻骨铭心的旅程。那时,我不过9岁,弟弟才4、5岁,而母亲带着我们,即将告别四川巴中恩阳双胜红岩村那熟悉的山水田舍,跨越万水千山,奔赴遥远的唐山新区,只为与投身当地重建的父亲团聚。</p><p class="ql-block"> 启程的那天,夜幕还未完全退去,天边仅有一丝微光悄然渗出。母亲早已负重起身,她的背上紧紧捆绑着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包袱,里面是衣物、棉被等生活必需品,沉重的分量使得她原本挺直的脊梁微微弯曲。肩膀上搭着一根粗布带,两头系着包袱,一个包袱里是干粮与日常用品,另一个则是那黄颜色的双耳手提帆布包,里面放着证件我和弟弟的书本与贵重细软。母亲的双手,左手紧紧牵着年幼懵懂的弟弟,右手牢牢攥着我的手,就这样,我们怀揣着对未知的忐忑与期待,迈出了这艰辛旅程的第一步。</p><p class="ql-block"> 从家到茶坝区,整整40里蜿蜒曲折的盘山路。在这之前,母亲口中那外面世界的精彩,总是令我满心憧憬。然而,一想到要坐车,恐惧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母亲曾简单提及晕车的难受劲儿,可只有真正亲身体验,才知晓那滋味的难耐。</p><p class="ql-block"> 家乡被连绵不断的群山环抱,山峦层峦叠嶂,宛如大地铸就的巍峨堡垒。这些山峰各具风姿,有的高耸入云,陡峭的崖壁犹如被大自然用巨斧劈开,让人望而生畏;有的则山势平缓的山包包,漫山遍野的绿树青草相互交织,仿佛是大自然精心编织的绒毯。山上的植被随着四季更替,变换出不同的色彩。春天,漫山遍野的野花肆意绽放,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把整座山装点得绚烂夺目;夏天,绿树成荫,枝叶层层叠叠,将炽热的阳光挡在外面,山林里凉爽宜人;秋天,树叶渐渐染上金黄与火红,远远望去,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冬天,山河涧五彩斑斓雾气蒙蒙仙气飘飘,仿佛一个纯净的童话世界。家乡的梯田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层层叠叠,错落有致,顺着山势蜿蜒伸展,仿佛是大地谱写的壮丽的交响曲。田中的水清澈透明,倒映着蓝天白云,微风轻轻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波光粼粼,偶尔还能瞥见小鱼、水蛭在水中自在游动。</p><p class="ql-block"> 这条从家到茶坝区的40里山路,我再熟悉不过。曾经无数次周六下午回家周日返校,我背着书包与干粮,在这条路上往返,去茶坝区的小、中学上学。每一步,都印刻着岁月的痕迹;每一处转角,都藏着童年的回忆。如今回想起来,那些画面依旧清晰得如同昨日刚刚发生。</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脚下的泥土松软,还不时会踩到凸起的石块,我和弟弟年幼,走得磕磕绊绊,像两只蹒跚学步的小鸭。母亲一边要时刻留意我们的安危,一边又要小心脚下崎岖的山路,汗水不停地从她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鬓角的头发。四周是茂密幽深的树林,枝叶相互交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犹如梦幻的拼图。耳边,山间的鸟叫声此起彼伏,它们欢快地歌唱,为这段略显艰辛的旅程增添了几分灵动的生机。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那是山涧里的清泉在欢快流淌,仿佛在演奏着一首美妙的自然交响曲。口渴了,路边採来树叶折成锥子形,夸一瓢微微发甜的山泉水,即解渴又管饱。经过长时间的艰难攀爬,我们终于登上了一个小山坡。母亲停下脚步,望着远方,眼中透露出一丝欣慰的光芒。而我和弟弟则兴奋地望着眼前连绵起伏的山峦,心中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好奇与期待。</p><p class="ql-block"> 终于,走完了蜿蜒的小山道,眼前豁然出现了盘山道的大公路。这条公路是集体组织人们用担挑背磨、一凿子一锤子石子沙子艰辛铺就而成的,石子大小不一,走在上面,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筑路的不易。公路顺着山势蜿蜒盘旋,像一条蜿蜒的偏浅黄色绸带缠绕在山间。远处,偶尔能看到车辆缓缓驶过,扬起一阵尘土,那是通向外界的希望之光。母亲望着公路,眼中满是疲惫与欣慰,我们的旅程,也终于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即将从这条公路,走向更远的远方。</p><p class="ql-block"> 抵达茶坝区时,估摸是中午十一二点钟,那时没有手表,我们只能凭借天色和肚子的饥饿感来判断时间。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大地上,路边的摊位冒着腾腾热气,赶车的人脚步匆匆,神色中带着对旅程的急切。远远就看到那辆红白相间、中间有一道显眼红杠杠的客车。车门缓缓打开,“嘎吱”一声,浓烈刺鼻的汽油味扑面而来。我还没上车,头就开始隐隐作痛,晕车的恐惧愈发强烈,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心头。</p><p class="ql-block"> 刚上车,我就被浓烈的汽油味猛地呛了一下,鼻腔瞬间被那股刺鼻的气息填满。客车缓缓启动,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耳边不断回响,车身开始有节奏地摇晃起来。<span style="font-size:18px;">鼻腔瞬间被那股刺鼻的气息填满,车刚走不到半小时脑袋“嗡”地一下,晕车的预感如汹涌的潮水迅速将我淹没。母亲察觉到我的异样,赶紧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可那股气味仍在四周弥漫不散,紧紧纠缠着我。</span>我的胃也跟着翻江倒海,像有千万只小虫在里面肆意乱撞。恶心的感觉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强烈,我紧紧咬住嘴唇,试图用疼痛分散注意力,可一切都无济于事。窗外的景色快速掠过,原本的绿树青山变得模糊不清,成了一道道飞驰而过的残影,搅得我更加头晕目眩。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湿透,双手死死地抓住座椅扶手头放在手臂上,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头晕得厉害不感睁眼看外面,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安稳。终于,我再也忍不住,趴在车窗边呕吐起来。呕吐物飞溅到车身上,引来后面开窗乘客的不满抱怨,那嫌弃的话语像尖锐的针一样扎在我窘迫的心上。胃一阵阵翻江倒海,感觉苦胆都要被吐出来,喉咙被胃酸灼烧得生疼,嘴里满是酸涩的味道,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痛苦的深渊。吐完之后,我整个人稍微好受点虚弱地瘫在座位上,四肢绵软无力,脑袋昏昏沉沉,像是被重锤狠狠地敲打过。母亲心疼地用手帕轻轻擦拭我嘴角的污渍,将我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那温柔的怀抱是我此刻唯一的慰藉。但晕车的不适仍如影随形,客车每一次晃动,都像是在我脆弱的神经上狠狠拉扯,让我满心盼着这折磨人的旅程快点结束。</p> <p class="ql-block">80年唐山新区照相馆唯一照片</p> <p class="ql-block"> 随后,到广元转乘绿皮火车。火车缓缓停下,深绿色的车身仿佛承载着岁月的厚重沧桑,“哐当哐当”的声响,恰似在悠悠讲述着久远的故事。列车员身着深蓝色工装,在狭窄拥挤的过道艰难穿行,还不忘轻声询问:“要开水吗?照看好小孩子”火车上有没有卖餐食不记得了,但母亲带的煮鸡蛋、腊肉和自家做的馍馍,即便有些发馊,也成为我们果腹的珍贵食物。因晕车我实在没有胃口进食喝水,可实在被饥饿感折磨得难受,只能皱着眉头吃下那有些异味的馍馍,母亲看着心疼,却也无奈,只能把我搂得更紧。还得照看精力旺盛的弟弟,母亲的疲惫不堪,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p><p class="ql-block"> 后来实在难受得厉害,我蜷缩到了凳子底下。狭小的空间弥漫着灰尘与脚丫子的气味,昏暗又憋闷,像一个小小的囚笼。母亲向路人要了旧报纸,铺在我旁边,以防我再次呕吐。此时,那个黄颜色的双耳手提帆布包被母亲取了下来,当作我的枕头垫在头下,虽说它硬邦邦的,远不如家里的枕头舒服,但好歹让我的脖子有了些许支撑,缓解了一点趴在冰冷地板上的不适。而弟弟依旧活力满满,在车厢里东奔西跑,母亲一边看着弟弟,一边时不时低头看看我,我问“妈,到了吗?还要多久我要下车走路,行不行”。“还远呐,你闭眼睛睡觉,到了叫你”。眼神里满是担忧与疲惫,那眼神中饱含的母爱,让我在痛苦中感受到一丝温暖。那以后多年乘车养成上车闭眼睛睡觉的习惯。</p> <p class="ql-block">84年的北京天安门广场</p> <p class="ql-block"> 历经三天两夜的漫长旅程,终于抵达北京。父亲早早从唐山赶来,在车站翘首以盼。见到父亲的那一刻,疲惫瞬间消散,满心都是重逢的喜悦,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父亲带着我们来到故宫等车的间隙,红墙黄瓦,庄严肃穆,古老的建筑散发着历史的韵味。在故宫威严的石狮子旁,我和弟弟兴奋地爬上石狮子的墩子,站在上面,脸上洋溢着既兴奋又略带疲惫的笑容,旁边就有拍照的师傅,看到我们便问父亲照相嘛!父亲说“照”师傅按下快门,留下了珍贵的合影(后邮寄到唐山)。由于多次搬家父亲换工作地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都不知道,那张照片虽已找不见,但我们娘仨都记忆犹新。不远处就是天安门,我望着那宏伟的建筑,心中满是震撼与新奇,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壮观。</p> <p class="ql-block"> 从北京前往唐山新区,客车在并不平坦的道路上颠簸,整整耗费了6个小时。一路摇摇晃晃,窗外的景色从繁华都市逐渐过渡到带着灾后痕迹的大地,我的心也随着车程的推进愈发急切。后来,交通不断发展,乘坐普通列车的时间缩短到了4个小时 。而如今,搭乘动车仅需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丰润站(唐山北站)。这个如今的唐山北站,过去是新区的丰润车站,它见证着城市的发展变迁,也见证着交通的巨大变革。</p> <p class="ql-block">86年春节我与弟弟北海公园留影</p> <p class="ql-block"> 当终于到达唐山新区时,眼前的景象让我震惊。这座城市刚经历过地震,目之所及,断壁残垣,一片疮痍,仿佛是一座被岁月遗忘的废墟。我们前往父亲所在的苹果园(家属院),那是一片由活动板房组成的区域。一排一排的活动板房错落有致,虽简易却排列有序,宛如在废墟中搭建起的希望堡垒。四周砌着高高的围墙,一扇大铁门庄重地立在入口处,那铁门饱经风霜,却稳稳地守护着这片临时的家园。走进家属院,能看到大人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带着各地口音,却都有着同样坚定的神情,齐心协力为重建唐山而努力,那是一种众志成城的力量。孩子们在空地上嬉笑玩耍,给这片满是伤痕的土地增添了几分生机,那是生命的希望。</p> <p class="ql-block">86年人民大会堂留影</p> <p class="ql-block"> 如今,父亲已不在世,但那些与母亲一起回忆往事的时刻,依旧清晰如昨。曾经在山区行走的艰难,那40里的崎岖盘山道,一路的颠簸与磨难,是如今便捷交通下想都不敢想的日子。曾经历经千辛万苦的远行,与现在的美好生活相比,恍若隔世。感恩这个和平的时代,让我们能在岁月静好中,铭记过去,展望未来,那些旧时光里的故事,也将永远在心中珍藏,激励着我珍惜当下的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