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的老姥姥

彩云追月

文/韩雪云

安宁的老姥姥，也就是安宁妈妈的姥姥，她生了三个孩子，把自己的孩子养大了，又帮着我们照看了至少五个孩子，我家的两个，弟弟家的两个，还有表妹，由于计划生育，表妹从医院里出生就抱到了安宁的老姥姥家，她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给精心喂养着，直到一岁左右躲过了风头才抱回自己的家。

现在她年龄大了，喜欢回忆过去的那些往事，也经常跟我说起她照看孩子的那些点点滴滴。每次回忆那些逝去的过往，她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与幸福。现在又看到了安宁，虽然她已经不能帮着照看她，却也见证着她的成长。经常找安宁妈妈要安宁的图片或者视频，然后就是抱着手机看，安宁一岁五个月了，满地跑了，每个阶段的成长她的手机上都有，而且是百看不厌。早上睁开眼，摸起手机来看一遍，晚上睡觉前抱着手机看一遍，闲暇时间再吧啦出来看。就跟我们闲下来就摸手机一样，不过她看的全是安宁的视频。我们经常听到她手机里传出来安宁的声音，有笑的，有闹的，也有哭的，还有蹦蹦跳跳的。一边看一边嘴里还跟着安宁的节凑发出声音，比如安宁在玩的时候做出些小动作，她会对着手机屏幕说:“嗯真能真能。”从她脸上流露出的喜悦仿佛看到时光给了她穿越，让她回到了她照看孩子的那些岁月。

俗话说隔辈亲，安宁的妈妈就是她看大的，到安宁这都隔了两辈了，还是这么亲。她就像一棵大树，在欣赏、呵护着她的那些枝枝叉叉。我是安宁的姥姥，为安宁的老姥姥能看到安宁快乐成长而感到欣慰，安宁的妈妈也由此感到高兴。记得安宁妈妈曾经对我语重心长地说:“妈，你一定要好好活，一定要看着安宁结婚生子，就像俺姥娘这样，看着我结婚生子。”这件事情想想很遥远，其实也并不遥远，回想我的人生之路还不是眨眼之间就走了大半。日出日落，匆匆而过，那些逝去的风华都随着年轮在时光里无声地洒落。才没有几年，我的秀发已逐渐被岁月染上了过半的霜花。

安宁的老姥姥心特别地善良，她不光稀罕娃娃，还可怜那些弱小的动物。我小的时候，记的家里有只小鸡让老鼠把上嘴咬去了，还好，在小鸡的努力挣脱中，尖尖的下嘴保住了。虽然保住了，却也没有了自主进食的能力。爪子不住的在地上刨食，见到食物就是啄不到嘴里。没几天，小鸡就没了精神。邻居们都说快扔了吧，还留着干啥。她说:“不扔，这也是条生命。”于是，安宁的老姥姥就把小鸡放在手心里，给它的嘴里送小麦粒，她一天天的喂，它一天天的长，形成了习惯，到点小鸡就围着她唧唧的叫。等小鸡再大点，不用给它往嘴里送了，它已积累了吃食的经验，粮食放在手心里，它那尖尖的下嘴就跟铲子一样，把粮食铲起来，然后一昂头，不一会就填饱了肚子。不管从地里回来多忙多累，都不忘给小鸡喂上一把。付出总是有回报的，等这个小鸡长大产下第一枚蛋的时候，她的脸上挂满了笑意。我想，她看重的不是这枚蛋，而是她所付出的辛苦给她带来的成果。受她的影响，我也总是会怜悯那些弱小的生命，拯救那些面临枯萎的花草。

对于亲近的人，是不会嫌弃对方的。前几天，我煮了红薯，刚吃几口，来了顾客，就放下了，等我忙完也凉了，就没有吃。晚上，我把没吃完的红薯拿刀割了两半，放锅里热着，想着我吃那块我咬了几口的，另一半给她，但是等我把饭和红薯端上桌，再去拿菜的功夫，她就把我吃了的那块红薯吃了。我说:“那块我吃开了，你怎么又吃了？”她说:“那还要紧，我又不嫌你脏。”她笑了，我也笑了。写到这里我就想，安宁剩下的饭，我不也都吃了吗，压根都没嫌弃过。或许，这就是那份源自亲情的维系吧！

有时候去酒店吃饭，我也喜欢给她带点回来，每当送到她面前，她总是很开心。我想她不是看重这点好吃的，开心的是有人记挂着她。小的时候，食物匮乏，她也总把好吃的留给她的孩子。小的时候，她身上的口袋，总能给我带来欣喜。一把爆米花，一把糖块，几个小毛桃，几个落花生，还有在田间地头干活休息时烧熟的毛豆。我和她说:“小时候，你总是从外面带好吃的给我们，现在我也带好吃的给你。”她便开心的笑。前几天，朋友孩子结婚去贺喜，饭桌上有盘油炸蝎子，虽不名贵，却也稀罕，我便给她留出一个来，用餐巾纸仔仔细细包起来，拿回家给她。看她满脸的喜悦，我也就开心了。有些事情虽然很平凡，却能安抚人的心。

安宁的老姥姥今年七十八周岁了，岁数大了，身体老是有这样那样的不适。前段时间，在小妹那里住了二十几天，最近，来了我家。虽然相隔二里路，从我九五年出嫁到现在除去我生涵博的时候，来住了一个月，给我做饭，给涵博洗尿布，涵博现在都十九岁了，其它时间一次都没来住下过。但是，当我需要她的时候，她都是逢叫必到。不管早上多早，也不管晚上多晚。干婚庆，碰到新娘是外地，路途远，早上集合就特别早。她总是会准时赶来，帮我照看着我的儿女，好让我安心工作。

浮浮沉沉的往事，时不时会涌上心头。喜欢在这些往事里斟酌、回味，去找寻那些一去不回的岁月。那天，凌晨的满月在头顶高高挂起，冬天的夜，万籁俱寂。晶莹的雪花洒满了房顶，挂满了树梢，也厚厚的铺了满地，安宁的老姥姥沿着路边，一路走来，寂静的夜里，脚下踩着的积雪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越发地响亮。柔和的月光下，积雪的映衬中，只见她身穿棉衣，头戴围巾，走在积雪的路上，脚步坚定。那晚的月亮、白雪、小路、还有月光下她的身影就是一副美丽的画。她是来照看安宁的妈妈，好让我去安心完成我的事业。那时候，没有手机，不能定时，但她一次都没耽误过，都是提前到来，可见这样的夜晚她都是半睡半醒的。真的是往事不忍回味，一回味都是泪，那时的她身体硬朗，生活的酸甜苦辣，她都能独挡……

如今的她，步履蹒跚，满头银发，身体的不适还经常缠绕着她。来我家住的这几天里，有次吃饭，手里捧着一碗小米粥，还没送到嘴边，不小心手一滑，碗失去平衡，小米粥撒在了地上、饭桌上、还有她的手上，我赶紧说:“别烫着别烫着。”老公也赶紧给她递纸巾，让她擦手，也是安慰她:“没事没事，没烫着就好”。她一边拿纸巾擦手一边自责:“哎，这样就不中用了。”还说了些老了就总给别人添麻烦的话。没说完就双手掩面，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我和老公赶紧安慰她，哄她把饭吃完。我开导她说:“养儿养女就是老了的时候用的，身体好的时候谁用儿女，不要觉着心里过意不去。要与自己和解，要去接受，人都有老的时候，要去平和的接受这个现实。我们也和你一样，也是走在慢慢老去的路上。”

这几年都在强撑着种她那点小菜园，我们不让她种，每到刨地、提水的时候就怕她累着。她总是说:“没事，每天刨一点，累不着。”我知道，就她这身体，干这些真的很吃力。可她都在坚持。我想，也许她是对自己的老去不服气，对自己的老去不甘心。现在还说，等她身体好点，就回家刨地，别耽误种菜，跟我说，去年还留出的这种子那种子，跟我唠叨这种子的优点那种子的缺点。这一辈人，操劳了一生，到老也闲不住。

写与2025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