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十九)

韦太元字思念

<p class="ql-block">原创作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一个月黑风轻夜晚大约十点过了,万籁俱寂,这个时候农村人一天的辛苦劳作,疲惫不堪的身体,早已躺床上进入梦乡。</p><p class="ql-block"> 睡梦中突然传来一个五六岁小女孩尖叫急切刺耳的声音从门窗缝钻进来,“五表叔,五表叔啊!快救我妈!五表叔,五表叔啊,五表叔快快救我妈呀……”(父亲是队长,队上人大凡有事都会找父亲,连小孩都知道。)</p><p class="ql-block"> 我略有一丝恐惧,怀疑这声音的意思。静静地听着,确信了是小表妹春燕那熟悉的声音,她从大门转了半圈到后门房间窗口下,靠房间更近了,声音更清晰了,惊恐里带着哭腔。隔壁邻居也许在装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我猛然起身点灯穿衣荒忙开门。我爸爸几乎和我一样,叫我一起出门,跟着惊恐万状的小春燕。她穿着红灯芯绒衣服,满脸挂着泪水,散乱着长发。我和父亲一路小跑到了出事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地点就在春燕家门前一块空地上,有一间房地基那么大。旁边是一条小水沟自南向北从屋边流过进入毛家堰沱沱大沟里。小水沟两边长满密密实实的小草,门口旁边有一大丛美人蕉,正开着。背后东边有两户邻居,胆小怕事的老实人,从来没有过问别人的事。</p><p class="ql-block"> 我纵身跨过小沟,看见空坝上放着一根老旧的高板凳,高板凳下有半瓶白酒,上面摆放着一碗一盘下酒菜,两双筷子,两个酒杯,还有点酒,酒味一直在散发着。两把小竹椅翻倒在地上。</p><p class="ql-block"> 最显眼的是 高板凳旁边斜躺着一个穿着白衬衣扎进腰带里美丽的女人,她脖子上缠住一条分红色毛巾,面朝下,纸白的脸颊还保留着淡红的妆粉,长长的红舍头软软掉出来很长,看不见下唇,遮住了白鸭蛋一样的下颌,眼睛微闭,犹如被大鱼刺咔住了一样状态,嘴巴使劲大张着,乌黑的长发散乱。</p><p class="ql-block"> 我爸爸用手电筒照着,才看清这个美丽的女人正是我叫幺舅母儿(成都人的儿化音)李白玉。爸爸用手背贴近她的鼻孔试了试,说“没有气了。”</p><p class="ql-block"> 不敢久看,一种死亡恐惧的气氛笼罩着漆黑的夜晚。我问了问小表妹春燕,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春燕说,“爸爸和妈妈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就吵起来了,随后就打起来了。我叫他们停下来,他们就当我不存在,根本就不听我的话。爸爸把毛巾围住妈妈颈子勒紧不放。我叫爸爸放手,他不理我,我看妈妈好难受,就跑来叫你们了……”这时春燕急着说话没有哭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用手电筒扫射周围,看有没有什么情况,一切都是安静如常。关了手电筒,四周只看到模糊的夜黑,更增加黑色静寂的胆怯。</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父亲怎么处理这件事,可能他一个人就乘夜色走路去公社(派出所),我不知道有没有派出所。</p><p class="ql-block"> 三更半夜,死亡的恐惧让我感到寒凉,我胆寒地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小表妹春燕一个小女孩怎么过的那个夜晚,我的天呐。</p> <p class="ql-block">  我躺床上一直没睡着,幺舅母儿的初来乍到的情境在我脑海里接连浮现。</p><p class="ql-block"> 幺舅邦德是我三娘的亲幺弟,长得很帅气的一张脸(我也跟着喊“幺舅”)属广汉县(古汉州三星堆)人,十几岁被招工去渡口(西昌现在的攀枝花市)当了建筑工人。因和单位妻子闹离婚,把一个两岁的儿子说卖了两百块钱。被单位下放,来到他二姐(我的三娘)家里暂住。三娘已经有了两女两男四个孩子,家里房间少,不够用,就只给幺舅搭个临时棚子住,下雨挡不住雨,幺舅很不满意,他姐夫三哥(我叫三爷)脾气不好,经常吵架,还要打架呢,他姐夫是大个子,幺舅不是姐夫的对手,总是吃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是队长就安排人给幺舅在祝家院子西南角,离牛房十米开外修了两间草房,当下乡知青对待,买了些生产生活用具,搭一个马尾偏偏做厨房安顿下来。这样就长期落地成了我们队的人了。</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过了多久,来了个叫香妹的女人高度,长相,处事都不错和幺舅住一起了。队里的人也不觉为怪,反正幺舅一个人,来个女人也好,都好心希望他们就好好一起过日子,成为一家人。</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个多月吧,一个下午,又来一个非常显眼的女人。说的是香妹的好朋友,是香妹叫来耍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小孩子好奇就凑近去看看,他们三个人有说有笑抽烟喝酒的,很开心,合得来。也有婶娘女人们去看看,问问了解一下情况。</p><p class="ql-block"> 来这个女人,身材高挑,柳眉凤眼,皮肤白净,貌美如花似玉,像大城市里人,绾起白衬衣露出腻脂一样细肤,银白发亮的手表夺人眼球。体形年轻得像个高中生,全身上下通体都雪白,看上去风流倜傥。外套一个黑皮褂子衬托出黑白简约,对比更加鲜明,时尚的美,脚上一双白球鞋,站着如鹤立鸡群,笑起来银铃声脆,走路干净利落,全身溢香。她的到来像一只大仙鹤从远空降落红旗三队的鸡群中,吸引着不知多少羡慕的目光。三县交界的地方,似降落一个影视明星。数万人知晓。</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当晚他们三个就住在一起几天。幺舅买些好酒好菜招待,之后香妹不再来了,这个新来的李白玉就成了我的幺舅母儿。</p><p class="ql-block"> 让人意外的是,她干农村活居然特别潇洒麻利,轻松自如,是把好手;担挑甩脚甩手,有节奏不费力气样子;使用锄头高高举起,挥手有力,还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干什么都无人能及。谁看了真叫人羡慕嫉妒,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人环顺十里找不到这样的人,受到所有人的称赞。她在田里干活,过路人远远的都要扭头瞟几眼。周围几个院子的人闻讯络绎不绝借故来看。久了,她的名气很大很大的。</p><p class="ql-block"> 但是她有个喜欢喝酒、抽烟的习惯,是个爱说爱笑的人,但从不打牌。 </p><p class="ql-block"> 幺舅很爱钓鱼,一有空就去沟边河湾钓鱼,白天没时间就去钓夜鱼。也会弄各种各样美味鱼,像水煮辣椒鱼,酸菜豆瓣鱼,麻辣花椒鱼,有小酒喝,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这样和和气气地过了好几年,生了个女儿,就叫春燕,很可爱的。之前还有一个女孩叫彭李,也长得精干,是和她前夫生的,有五六岁带过来一起生活。</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经常顶嘴吵架了。有几次还来投我父亲解决,说来说去都有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复次数太多了,我父亲不去解决了,因为头天解决好了,第二天又复发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幺舅母就经常出去好几天才回来,听说是回娘屋了。可她早就没有娘了,有个贩牛为生的父亲。最严重的时候,出去几个月才回来,几天又出去了。这下幺舅难以容忍了,吵架打架成家常随时发生。</p><p class="ql-block"> 身材像运动员,面貌似演员,香消玉殒的幺舅母儿走到了最后一步,结束了她美丽任性的人生。幺舅儿从那个晚上没见着。</p><p class="ql-block"> 直到有一天,见到幺舅儿,他像旅游归来一样对着我满脸持久地笑,嘴角两边多了一个半圆括号,已经七十多岁了。看见他善面的笑,和他当年的事,简直判若两人。我们两相视而笑并没有减少从前的热情,也没提以前的事。因我们院子没有杂姓,所以我同辈分的弟兄姊妹都叫他幺舅儿,其他的人都是以联婚关系称呼。都还是很尊敬他,他也非常喜欢我们,几乎每次遇见都互送礼物。</p><p class="ql-block"> 人啊几十年里,看到些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就发生了,人生道路是不是可控的,很难说。童年时光像万花筒,很奇妙,把它珍藏着,很爱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