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洋桥洞

难看吴头

　　曾经，我常穿梭于嘉兴的铁路“洋桥洞”。它是一条伴随着铁路建成而出现的、横跨铁路的重要交通要道。

　　作为早期的铁路立交桥，“洋桥洞” 上层是火车的轨道，下层则是人来人往的通道。

　　过去，民族工业发展严重滞后，日常生活用品大多依赖进口。我们玩耍用的硬纸片被叫做“洋片”，照明靠的是洋油灯，新奇有趣的娱乐方式是看西洋镜，铁路涵洞建造所用的水泥，在当时也被称作“洋灰”。正因如此，铁路桥洞顺理成章地被叫做“洋桥洞”。

“洋桥洞”连接着车站和甪里街，是南堰、甪里街片区居民前往市区的咽喉要道。洞口高度和宽度都在2米左右。由于当时建造条件有限，洞内既无灯光设施，也没有先进的防水技术，完全依赖自然环境。因此，洞内整日昏暗、阴森，地面坑洼不平，湿漉漉、潮滋滋的。两侧坡度较陡，每次经过，我都觉得特别费劲，心里还满是惊恐。这段经历，至今仍令我记忆犹新。

“洋桥洞”南侧出口，左侧便是一座瞭望塔。塔十分高耸，目测高度有一二十米，估计是侵华日军遗留下来的建筑。在过去，周围没有高楼大厦，站在塔顶上，视野极为开阔，一览众山小。

瞭望塔的内部面积不大，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骚臭味。由于缺乏管理，这里早已成了南来北往旅客便溺之处。墙壁上层层铁梯，直通塔顶。小时候，我曾胆战心惊地顺着铁梯往上攀爬，越往上，手脚越是发软。如今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塔的旁边，便是来自东栅、平湖方向的长途班车车站。后来，由于建造立交桥，铁路南侧的洞口被封闭，瞭望塔也被拆除。前几年，我还去探访过北侧的洞口，彼时，大门紧锁，那里已然成了一条死胡同。

　　非常可惜，坚守了百年的铁路洋桥洞，终于在2020年被彻底填没而消失。如今有关部门在原址附近树立了一块牌子，以示纪念。上面用中英文书写如下：

　　“洋桥洞”位于老火车站西侧，洞口高2米，宽2米，与沪杭铁路同期修建（1909年）。是嘉兴人到甪里街、平湖塘、南湖、南堰的必经之路，也是嘉兴民丰厂、冶金厂、绢纺厂、毛纺厂、嘉丝联“五大厂工人上下班的主要通道。1985年嘉兴甪里街铁路立交桥建造，“洋桥洞”南侧洞口封闭和拆除，北侧洞口用铁门封锁。2020年7月因嘉兴火车站重新改造，鉴于铁路安全设计考虑，“洋桥洞”北侧洞口进行封填。特立此牌告知后人。

　　也许书写者是年轻晚辈，又或许是出于对嘉兴往昔工业辉煌与骄傲的“五大厂”着重强调，竟将远在城北的“嘉丝联”也归入上下班主要通道。这显然有悖常理，实在有点牵强，应当秉持严谨态度。

　　在嘉兴市区，原苏嘉铁路遗迹97号桥墩，也就是苏嘉铁路洋桥洞，虽饱经岁月洗礼，已残缺不全，却在2009年被公布为嘉兴市文物保护单位。它静静矗立，不只是那段历史的无声见证，更是抗日战争历史的鲜活注脚，承载着厚重的价值。

　　苏嘉铁路于1935年2月破土动工，1936年7月正式投入营运，谁能料到，短短数年，到1945年1月，便被日寇拆除殆尽，从建成到消逝，不足八年。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建于清朝的沪杭铁路上的“洋桥洞”，命运却大相径庭，怎能不让人感慨，似乎有点鸣不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