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少年，在三月的道州古城

道州 丁作金

在湘南以南的道州古城，三月，总让一位少年不得安分。一场夜雨，几声惊雷，扰了少年的梦境。春天是发情的季节，家里那只肥胖的猫，还没来得及开口叫春，杨柳风便柔柔地拽着五彩斑斓的花朵入梦来了，弄得少年辗转难眠。

有鸟儿不停地衔来一粒粒轻灵的种子，借着道州盆地周围柔软的山风吹拂，在潇水河畔落地生根，突然长成一个万紫千红的阳春。潇水河的涟漪在杨柳风中轻漾，惊蛰虫鸣，春分花香，蝴蝶眨巴着惺忪的梦眼，哼一首桃红的歌谣，道州古城进入三月的似水年华，那首桃红的歌谣便在潇水的轻波柔浪里日夜唱着，少年的心事仿佛被鸟儿啄去，衔着沿河水一路飞行，是否掉落在浪花里或蝴蝶的翅膀上？少年浑然不知。少年只知道老人们说过的：过了发情的春天，便是让人发恹的夏天和让人发愁的秋天，最后才是让人发呆的冬天。

道州古城的三月，像那篇童话再现。少年记得，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课本里有那篇童话。也还记得语文老师上“童话”课那天，正是阳春三月的一个早晨。那个早晨的第一节课，语文老师领着一位小女生走进了教室，便向全班同学介绍刚转学来的婧婧，同学们投向婧婧的目光由好奇秒变惊艳。婧婧羞怯地穿过火辣的目光丛林，坐于少年右边的空位课桌间。老师便开始讲解课文：“鼹鼠收到长颈鹿寄来的包裹，不知包裹里的颗粒是什么礼物，便扛着去找松鼠辨认，到松鼠家时，发现包裹破了，里面的颗粒一路漏光洒尽。第二年春天，鼹鼠家通往松鼠家的那条路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

后来，少年喜欢上了童话，又读了许许多多的童话。只是，少年始终认为《开满鲜花的小路》最美好，最真切。

童话还在延续，相信便觉幸福。

少年愿意相信童话，常常在道州古城三月的细雨中寻寻觅觅，碎碎念念。漫步在潇水河畔，看细雨落满柳树枝头，古城的阳春便一下子绿了；看细雨浸染杏花的蓓蕾，杏花便一下子开热闹了。少年慢慢懂得“杏花枝头春意闹”和“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了。

少年不敢独揽阳春三月的古城风光，时不时邀来婧婧分享。总会趁放学后或星期天与婧婧结伴，漫步于潇水河西岸的滨河路上，看枯萎的野草如何回青返转，在水泥路间隙的泥土里疯长；览岸边的花木怎样在一夜之间着上繁华的盛装。三月的古城，老土又新潮。潮，是一种时尚；土，是一种守望。

三月的道州古城，宛若少女初长成，一切都还那么鲜嫩。东风用它纤柔的手指，轻轻拂开柳丝的闺帘，弹拨一曲“碧水映花影”。那恋恋不舍的光景，疑似不想被时光迫着迈向青春。

少年和婧婧在古城平分三月阳春。剪一段小桥流水，吮一捧漫天芳香，裁一截云水相拥，嘬一腔柔情深种。他们在三月的古城惬意地成长。他只想做一个出色的金匠，一辈子将古城三月的童话捶击敲打，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做成一件件童话般的首饰，或潮或土的佩戴于婧婧身上。借三月的杨柳风，将婧婧身上童话般的首饰，招摇成猎猎的旗帜，让河岸来来往往的人们，投来一片片羡慕嫉妒的眼光，少年会在不经意间，拉着婧婧的纤纤玉手慢跑，骄傲地穿越一片又一片的目光丛林。

又一个新的阳春登场亮相，三月的道州古城好像不太愿意“以旧换新”。但潇水河两岸还是涨满了花汛，东岸的花语是想念，西岸的花语是留恋。而那个转身离开的背影，却没来得及跟少年说声再见。

婧婧转学去了另一座城，没有了婧婧的古城三月还会灿烂依然？潇水岸边，风唤花醒的瞬间，少年盯着花开不敢眨眼，他在向所有花儿行注目礼：美好着曾经的美好！眷恋着曾经的眷恋！

三月的道州古城，以其浪漫和缤纷，让岁月静好，让时光舒心。把诗意填满了少年的脑隙，将美好铭刻在少年的心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不该是乍见惊鸿一现，而应是久处不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