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江南，弥补缺憾

一丛菡萏

　　记得2019跟朋友们一起下江南的游记结尾说：“邂逅江南，让我略略感受到江南的温软细腻，甜润祥和，但心底的遗憾一定要找时间再去弥补，定不能让自己“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这次跟闺蜜一起再下江南，真的找补了遗憾，完全没了那份消魂惆怅。

我们一行六人，基本属于自驾游的形式，出发前就商量好，要玩得尽兴，住得舒服，吃得尽意。

这次，我们慢慢地游玩了我们想游的湖。

第一天，我们随孝昌太极拳团队入住亨通凯莱度假酒店，下午：我们五个在料峭的春风春雨中慢游太湖。那天，虽然湖面灰蒙，风疾雨寒，但丝毫没有影响我们慢游太湖的雅兴。湖边的一抹柳色、一处栅栏、一座小桥、一星花蕾、一道帆影都会撩动我们的心扉，有时我们还会少女般惊呼，继而把她们揉进太湖的烟波中，最后融进我们的倩影后。那天朋友圈发的文字就是：“烟波太湖醉行客，岸边行人共春色。”

　　我们还尽兴尽情地游玩了上次匆匆一瞥的西湖。清晨，我们一行漫步苏堤，那是我多年的神往。你看，苏堤两岸的垂柳早已抽了新芽，柔枝低垂，碧玉般的丝绦随风轻曳，似少女的裙裾掠过水面，荡起涟漪层层。桃树不甘寂寞，粉白的花瓣缀满枝头，如云霞坠地，偶有落英随风飘入湖中，随波逐流，引得锦鲤追逐，搅碎一池倒影。湖心亭畔，三两画舫悠然穿行。船娘摇橹的吱呀声惊醒了沉睡的涟漪，水波漾开，将青山的轮廓揉成一片朦胧的绿。雷峰塔静立南山，塔尖衔着半片流云，与保俶塔隔湖相望，一巍峨一纤秀，恰似千年旧约的守候。

暮色四合之时，疲累的我们站在白堤上，行在断桥边，那时，晚钟自净慈寺传来，夕照为湖山镀上金边，归舟欸乃，惊起一行白鹭，翅膀掠过雷峰塔的剪影，没入苍茫烟霭。湖风裹挟着远方的暖意，轻抚过每一寸苏醒的土地——原来春日的西湖，本就是一句无需注解的绝句。

游玩西湖的那晚，我通体舒泰，那感觉俨然见到痴恋好久的恋人后的餍足。

　　除此，我们在绍兴还坐着最最纯正的乌篷船游玩了那儿的东湖。导游介绍东湖的美在山石。

我们乘乌篷船入山，方知东湖的山竟是镂空的魂魄。小舟贴着石壁滑入陶公洞，霎时天光收束，寒意浸骨。仰头望去，两侧峭壁高耸如闭合的掌纹，仅留一线苍穹似银链垂落。石壁渗出水珠，滴答声在幽暗中荡出回响，如远古采石匠的号子被岩层吞没又吐出。船篙一点，豁然穿洞而出，眼前骤亮——仙桃洞的穹顶竟是一弯天然石桥，倒影入水，恰似一枚咬破的仙桃，汁水淋漓地坠入碧潭。

山脚水畔，峭壁斜插入湖，石纹如浪，岩层叠皱似古籍残页，石壁折角似剑锋劈开云影，湖面却以柔波将锋芒尽数收束，刚柔相克间，酿出一瓮醉倒吴越的陈年黄酒。

　　这次，我们真正走进了江南古镇。

那年到江南，虽住过周庄，游过乌镇，但那匆忙的脚步没能让我真正融入江南古镇。这次，慢游了南浔，方读出江南古镇的神韵。

南浔，位于浙江省湖州市，是中国江南水乡的典型代表之一，也是江南六大古镇之一。这座千年古镇以“水乡泽国、富甲江南”闻名，自然与人文景观交融，既有婉约灵秀的水乡风貌，又沉淀着深厚的文化底蕴。

我们置身其间，眼前展现的是水墨画卷中的诗意江南。南浔依水而建，我们顺水缓行，看着水波潋滟，倒映着白墙黛瓦，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忍不住想做画中人，于是租了一条乌篷船，晃晃悠悠中两岸随风摇曳的细柳、古朴典雅的花窗、灵动飘逸的飞檐、精致婉约的小桥和着两岸不时穿出的吴侬软语小调，江南水乡的静谧与灵动，就这样一点点融进我们的心神。

慢行古镇街道，最妙的是路过每一个店面，它没有一点点我们市面上的花哨与冗杂，你看那布幌子、木质匾额、灯笼招牌，书法题写店名，都是古意盎然。店面常装饰石桥、流水、乌篷船等图案，或通过盆景、水池营造水景。地面铺青石板，墙面点缀竹编、蓑衣、渔网等乡土元素……我们穿行其间的每一步，犹如踩在古老朴拙的琴弦上，诗行会在琴弦间流淌。不经意间，撞入眼帘的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瓦片、每一道屋檐、每一处窗棂、每一汪水池都好像在诉说着一个个古老的故事，令人回味，叫人神往。

南浔，她古朴、灵动、典雅，静好。她一半烟火一半诗行。她像一本半阖的古书，既有未被过度开发的质朴，又有深宅大院里的传奇故事，在那儿，真的能给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治愈感。

至于其它古镇，虽然也有江南古镇的风韵，但缺少南浔的古朴典雅，这儿就不赘叙了。

　　这次，最让我欢喜的是在江南跟很多文人墨客神交。

记得去年去俄罗斯，我多想走进高尔基的故居，探望他的《母亲》；多想看看托尔斯泰的庄园，见见他白髯飘飘的画像；多想靠近陀思妥耶夫斯基，听听他“地下室人”的独白。可惜……那年去江南也是，都是匆匆而过。这次走过江南，方知江南的人杰地灵。

这次，且不说 站在苏堤，我们可以恍若看到苏轼捋着须眯着眼陶醉西湖美景时脱口吟诵“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神态。也不说立于寒山寺前，默默感受千年前张继书写“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时的惆怅与落寞。更不必说游玩无锡三国水浒影视城时脑海里掀动的故事篇章。单一个绍兴之旅就足以让我迷醉。

我是一名初中语文老师，教书几十年，一直在书本上跟鲁迅打交道，以为很懂他，这次，走进他的故居，方真正靠近他。我们站在他祖宅里，知道了周氏兴衰，知晓鲁迅的成长环境，了然他个性的成因以及思想变化过程。我们进三味书屋，跟寿镜吾老先生合照；我们找到孔乙己，捻孔乙己盘子里的茴香豆；我们蹲在长妈妈身边，跟鲁迅一起听长妈妈讲故事；我们站在乌篷船边，听演员伊伊啊啊唱社戏；我们还在百草园里徜徉，抚摸光滑的石井栏，注目高大的皂荚树……穿行在鲁迅故居，感觉自己是隔着时空陪着鲁迅先生穿行了一遭。他幼年时传统教育的浸染与家族衰落的阴影，青年时期的苦闷与蓄力，新文化运动时的呐喊与战斗，以及他中晚年的反抗与绝望。在那里，我真正走进鲁迅的心路历程，知道那本质上是一个清醒者如何在黑暗中独自持火的过程。懂得他的痛苦源于看透一切却不得不战的宿命，更加敬仰他以冷峻的笔触，为民族留下了自我批判与重生的可能性。

　　退休后，入老年大学学书法，兴致盛隆，恰入兰亭，妙矣！

兰亭者，会稽山阴之名园也。世传王右军修禊于此，曲水流觞，遂有《兰亭集序》传世。我今来游，已隔千六百余年矣。

入门便见修竹夹道，青翠欲滴，风过处飒飒作声，如诉千古幽情。石径蜿蜒，苔痕斑驳，游人三五，皆低语而行，似恐惊动古人魂灵。

曲水尚在，然已非旧观。想当年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列坐其次，一觞一咏，何等风雅。

园后有鹅池，数只白鹅悠游水面，曲颈向天，颇得右军爱鹅之趣。旁立"鹅池"碑，传为右军父子合书，"鹅"字瘦劲，"池"字丰润，诚为奇观。我不由驻足观摩，指尖画过地面，纵不成型。

游至流觞亭中，但闻风声竹韵，水声鹅鸣。想古今文人墨客，来此凭吊者不知凡几，皆随流水而逝。右军云"死生亦大矣"，诚哉斯言。我辈匆匆过客，不过天地间一蜉蝣耳，而兰亭山水，阅人千年，依然故我。

我问导游：墨池何在？她云：墨池干涸已多年，唯有游人如鲫。

归家后，感觉身已还，魂犹在。那青林翠竹，那曲水鹅池，那一碑一字，总在脑际环绕，久久挥之不去。

　　还有王阳明故居，虽然时间不凑巧没能入院儿，但站在拱桥上看着“王阳明的院子”几个字就心生雀跃。等真正站在其院前，即使紧闭，也没能阻止我们那份想靠近先贤的热情，我们使劲撑开手机屏，看到身着文官配饰却佩剑而立的王阳明雕像，知道那样的设计意在展现王阳明的文人气质与军事才能的结合，也象征其“知行合一”的思想与卓越的军事成就。这座雕像不仅是绍兴名人文化开发的典范，也是阳明心学精神的重要载体。好巧不巧去年刚好啃了几本王阳明心学的书籍，静静看着那块铺满晚霞的王阳明曾经的讲经授道地儿，顿觉他的心学一点点地再次敲开我的心门。

　　除此，我们还逛了我心心念念的虎丘，在那儿翻阅了二千多年前的吴越文化。我们还进了上次随团没能看过的苏州园林，在拙政园深切地感受到了叶圣陶老先生所说的“无论站在哪个点上都是一副完美的图画”。我们还逛了平江路七里塘等几条街道，在那里更近距离地品读江南的风景风物风情。我们还在琴室听了评弹，更近距离地感受到吴侬软语在弦索叮咚间流转的韵味。最让我怡心的是这次江南之行尝到了很多江南美食。我们吃到了江南鲜嫩清雅的时蔬，尝到了咬一口满嘴流油的鲜美蟹黄包，品到了酸酸麻麻辣辣的小海鲜，还吃了鲜嫩可口的西湖醋鱼以及包裹严实但香味扑鼻的叫花鸡，尝了咸咸的豆腐脑，别样的软饼，啃过酒酿制成的黄酒棒冰……不能再说了，怕馋到读者。哈，想想觉得美！

旅游的六大要素就是：游购娱食住行。我们六人这次吸取以往教训，基本没有购，其它五项都尽情尽兴了。

常有人问我，旅游的意义何在？要我说：旅游的意义，是逃离喧嚣的呼吸，是拥抱陌生的勇气，是丈量天地的脚步；旅游的意义，是舌尖邂逅异乡的风味，是镜头定格瞬间的永恒，是日记里流淌的远方故事；旅游的意义，是疲惫心灵的治愈，是狭窄视野的炸裂，是平庸生活的华丽叛逃。

有个小同事说我，凡是脚步丈量过的地方，文字必定抵达。看我，罗里吧嗦说这么多，别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