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夹皮沟 第二十二回 执行潜伏任务

刘泽清

文/刘泽清 图/网络

朗读《执行潜伏任务》

　　一九七一年的秋天有人报告说他看到了一束弧形的亮光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从一座山头穿过上空飞向另一座山头，怀疑是坏人发射的信号弹。

是流星还是真的有敌特在活动？

　那时抗美援越的战争还在激烈的进行着，台湾不停的叫嚣要反攻大陆，国家的防空力量还较薄弱，常有敌机侵入西南各省，散发传单。

工厂领导说：“我们是军工企业，要防止敌特潜入搞破坏。因此，关于信号弹的出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工厂组织民兵白天、晚上值班巡逻，有明哨也有暗哨，还安排人爬到周围山头上潜伏。

潜伏民兵两人一组，每天晚上七点开始潜入山中，从杂草树林中潜行到山顶隐蔽下来。不准大声说话，不准抽烟，不准睡觉，不准暴露目标。两耳听着周围的动静，两眼巡视着漆黑的山林，注视着黑夜的天空。

牛兴国和人事科的一位干事老徐被安排到生活区旁的山顶执行潜伏任务。

老徐比牛兴国大十岁左右，是从南京来到夹皮沟支援三线建设的老军工了，也是一位老民兵，他很有经验。

两人七点不到，就在山脚下汇合了，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两根一米多长的木棍，用极其独特的南京话对牛兴国说：

“给你一根木棍儿拿着，以防万一。”

在路灯微弱的光亮下，见他光亮的脑门后面，向后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圆圆的脸上有一双大眼睛，显示出他的沉着和冷静的表情。

他们穿上雨衣，手拿木棍开始走进山林，山中无路可走，只能用手拉着小树枝，用木棍拔开前面的杂草，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登着。

有几只萤火虫飞过，出奇安静的环境让他们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爬到半山向下望去，隐隐约约的看到山脚下家属区的干打垒宿舍毫无规则的隐藏在山沟里，偶尔有几声狗叫传来。

他们没有休息，不停的往上走着，牛兴国小时候一个人晚上去山上掏鸟窝，走在路上听见风吹树叶发出的声音时，想起听过大人们讲的有关鬼魂的故事，有些不寒而栗，不断的回头看，生怕有鬼在后面跟着。

现在长大了，不怕鬼了，因为他相信世间并无鬼的说法。

可现在却要去寻找比鬼更凶恶的坏人，心里有些紧张，两手将木棍抓得紧紧的，见老徐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他才慢慢的有所放松。可他还是不知道，手里只有这根木棍，如果碰到发射信号弹的人拿着枪对着自己，这木棍能抵挡得住吗？

他抬头看看山顶，感觉没多远就到了，周围几座黑漆漆的大山，像一个个庞大的各种不同形象的动物，纹丝不动的或坐或躺在那儿。

突然听到噗嗤噗嗤的响声，一个黑影从他面前的树丛中飞了出来，他“啊……！”的尖叫一声，以为敌人真的出现了，紧张的握紧木棍，只见那黑影很快飞进黑暗中看不见了。

整座山上又是一片宁静。

老徐走过来小声对他说：

“别害怕，这是一只野鸡，飞到下面的树丛里去了。”

牛兴国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闯进了野鸡的家，搅醒了它的美梦。

　他们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攀爬，终于来到了山顶上，在微弱的点点星光下，找到一处有许多茅草的地方，把茅草压下当坐垫坐了下来。

他们专注的看着周围漆黑的山影，望着天上的星星，偶有一颗流星从黑夜的上空划过，他们便睁大眼睛看着，确定它是不是信号弹，当判定它不是敌人用来联络的信号弹时，才放下心来活动一下臂膀和手脚。

几个小时过去了，漆黑安静的山林没有丝毫动静。每天要抽一盒烟的老徐熬不住了，决定抽一根烟。

为了不暴露目标，他摸出一根烟，将头和手藏在雨衣里点燃了香烟，埋头在雨衣里猛吸一口，再将头从雨衣中伸出来，吐着烟雾，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无法判定他吐出的是不是烟圈。只听到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牛兴国能感觉到他有一种满足和兴奋。不会抽烟的牛兴国无法想象抽烟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老徐的一包烟已抽完一半时，天快亮了，远处有猫头鹰的叫声，山脚下也有公鸡的打鸣声和狗叫声不断的传来，打破了这黑夜的安静。老徐说：

“我们该下山了。”

秋天的凉风吹来，感觉有一些冷，冷风赶走了他们早已产生的睡意。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一点不假，他们手拉着小树，用木棍在前面探路，防止踩进坑里，如果碰到坎就得绕道而行。

当他们跌跌撞撞的走到山脚下时，天已大亮，广播喇叭正在播放歌曲，已经有人走在上班的路上了。

回到宿舍，吃过早餐，牛兴国钻进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潜伏人员每天重复着执行这样的任务，都没有发现敌情，到了第七天，领导说如果今夜也是平安无事，明天你们就回原单位上班。

在山脚下汇合时，牛兴国问老徐：

“今夜会有事情发生吗？”

“但愿不会吧！”

牛兴国倒想有点事，才十七岁的他只在电影里见过特务是什么样，如果这山上真的出现一个特务，会是男的还是女的？什么样的打扮呢？他想，特务出现在这大山之中，只能打扮成农民才与此处的环境相符。

他想，这些都不太可能，隐藏在这大山之中的特务，只能打扮成一个农民才符合他所处环境的身份。

可想到自己从未经过任何训练，平时也没跟人打过架，真的要碰到特务，一定即无还手之力也没有招架之力的。不觉有些害怕和紧张。

想着想着已经来到了半山腰，天已经黑了，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响，同时又听到“噗嗤噗”一声响，一只野鸡因受惊从树丛里飞出，滑翔到另一边树丛里去了。

是枪声！难道真的敌情出现了？可为什么只见野鸡不见人呢？

两人惊恐之下，也有些疑惑的慢慢向枪响的方向摸索着走去。

大约走了二十多米，他们听到了有人在“哎呦，哎呦”的叫唤。

只见一个大约一米七左右的男人躺在草丛里，走进一看，身旁还有一支长枪也躺在他的身旁。

见这人身旁有一只手电筒，老徐捡起来打开，用电筒灯光扫视一遍，见他两手捂住右眼，痛苦的呻吟着。老徐惊讶道：

“夏老弟，你怎么会在这里？眼睛怎么了？”

夏老弟是原三三二六厂第一批学员，三车间的一名机修钳工。平时喜欢打猎，两厂分家后，从猪头山调到了夹皮沟。

听见说话声，夏老弟这才停止了呻吟，睁开左眼，黑暗中看见身旁站着两个人，像是遇到了救星，忍住疼痛轻声说道：

“刚才发现一只兔子，射击时猎枪炸膛了，右眼被铁砂打伤了。”

老徐和牛兴国把他扶起来，两人将他搀扶着下了山，送到医务室，值班医生给他简单包扎一下，立即打电话要车送他到河对岸的第八职工医院。

这时已是早晨四点多钟了，老徐说：

“我们也不用再上山了，回家睡觉吧！”

这最后一次潜伏，没发现敌情，却救了个人，成了两人这几天做过的一件最有实际意义的事了。

白天巡逻的民兵发现一个外来的外地男人，及时报告了保卫科，保卫科长审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确定他不是特务，也不像坏人就把他放了。原来他只是从安徽过来讨饭的老百姓，有人说，安徽农村每到农闲时，大多数人都会走出家门，到很远的地方去讨饭。

牛兴国和其它执行潜伏任务的几组人，连续在山上蹲守了一个星期，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也未见到信号弹的影子，工厂这才解除了这一行动。

他们虽然回车间上班了，领导还是要求全厂职工不要放松警惕，阶级斗争的弦一刻也不能放松。

在执行潜伏任务的时候，牛兴国和老徐一样，感觉自己有点像一个战士。现在想起来的确有些幼稚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