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敬爱的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三十六个春秋了。而今我也已逾古稀之年,白发苍颜之际,那些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却愈发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每当夜深人静,总觉当年侍奉膝下时未尽之处太多,未言之语太深,这些遗憾如同陈年的酒,随着岁月流逝反而愈发醇厚。</p><p class="ql-block"> 近来有记者欲为父亲立传,向我征集生平事迹。这个邀约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之匣。我突然想到,何不借美篇这个图文并茂的平台,将那些泛黄的老照片与鲜活的往事一一对应?这样既能避开年老执笔的力不从心,又能让那些珍贵的记忆在光影交错中重获新生。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时光的锚点,可以让我这双布满皱纹的手,稳稳地握住回忆的缆绳。</p><p class="ql-block">这或许是我这个白发儿子,对永远年轻的父亲,最深情的告白了。</p><p class="ql-block"> 《伊犁河畔怀先父》</p><p class="ql-block"> 廿载荒原未折腰,右冠偏作试新苗。</p><p class="ql-block"> 寒窑夜补星河漏,碱土春翻麦浪娇。</p><p class="ql-block"> 汗渍已融千畦雪,鹤踪犹在九重霄。</p><p class="ql-block"> 天山忽起松涛语,道是先生正测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师者·引路人</p><p class="ql-block">岁月如河,流淌着父亲郭树藩跌宕的一生。他像一株倔强的庄稼,在时代的疾风骤雨中深深扎根,任凭命运的风霜摧折,依然挺立着科学的脊梁。那些艰难岁月里的每一次弯腰,都是为了在贫瘠的土地上播种希望;每一次抬头,都让农业科学的星光更加明亮。</p><p class="ql-block">他不仅是赋予我生命的父亲,更是塑造我灵魂的师者。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教我书写做人的方正;那道被阳光刻画的皱纹里,藏着做事为人的真谛。在农业科学的道路上,他始终走在前面,用毕生的坚守为我点亮一盏不灭的灯。当乡亲们亲切地唤他"郭老师"时,我懂得:这是土地对耕耘者最朴实的礼赞。</p><p class="ql-block">如今回望,父亲的身影已化作一座桥,连接着传统与创新,贯通着理论与实际。他教会我的不仅是技术,更是一颗永远向着土地、向着人民的赤子之心。</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郭树藩</p><p class="ql-block">他的一生,如一部厚重的书卷,写满风雨与坚韧。命运几经跌宕,他却始终以不屈的意志扎根于农业科学技术,在贫瘠的土地上播撒智慧的种子。最终,他的坚持化作累累硕果,赢得了万千农民的敬重。他不仅是我的父亲,更是我人生的导师——教我立身处世,授我农科之道,引领我在农业科学的道路上坚定前行。 </p><p class="ql-block"> 根脉:滁州郭氏</p><p class="ql-block">我家祖籍安徽滁县(今滁州市),父亲便生于这片钟灵毓秀之地。祖父郭书田,清末秀才,曾任滁县财政官员,家风崇文重教,故大伯与父亲皆负笈南京,毕业于金陵大学。 </p><p class="ql-block">郭氏在滁州的祠堂名为“步仪堂”,父亲曾言,我们这一脉乃唐末名相郭子仪第三子郭棣的后裔。唐亡后,先祖自长安辗转南迁,先至江西九江,后徙滁县,落地生根。初时家道平平,直至明朝,族中有一女子入选宫廷,深得圣宠,册封贵妃。皇恩浩荡,赐田宅以彰门楣,郭氏由此在滁州开枝散叶,渐成一方望族。 </p><p class="ql-block">这段悠远的家族史,如同一条绵长的根系,深深扎进岁月的土壤,滋养着父亲一生的坚守与追求。</p> <p class="ql-block">这张泛黄的老照片,定格了父亲三十余岁时在重庆的英姿。岁月虽已斑驳了相纸,却掩不住他眉宇间那份执着与坚毅。</p><p class="ql-block">父亲的求学之路始于滁县老家的私塾,琅琅书声伴着徽派建筑的马头墙,滋养了他最初的学识。十五岁那年,他负笈南京,踏入白下路上那所由陶行知先生执掌的安徽中学(今南京市第六中学)。在陶先生"生活即教育"的理念熏陶下,父亲的求知之树愈发茁壮。</p><p class="ql-block">1932年,父亲以优异成绩考入金陵大学化学系。这所教会学府全英文授课的环境,让他在预科班的一年里与英语日夜相伴。然而当了解到当时中国化工行业的困境后,他毅然转向农艺系——这个决定,改变了他的一生,也改变了后来千万农民的命运。</p><p class="ql-block">1937年6月,父亲手持金大毕业证书踏入社会,却迎面撞上抗战的烽火。在中央农业实验所工作不久,就不得不随单位内迁湖南枝江。彼时祖父祖母和大伯均已离世,身为家中顶梁柱的父亲,毅然回到滁县,带领十几口族人踏上漫漫西迁路。在枝江,大姐郭锡瑾的降生带来了短暂欢欣,却随即被丧妻之痛所笼罩。战火逼近时,他又携老扶幼辗转至重庆,在中央农业实验所继续他的农业科研事业,期间更担任过试验农场场长。每一个决定背后,都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国担当。</p><p class="ql-block"> 《父志守科研》</p><p class="ql-block"> 烽火漫天家国殇,农科辗转路悠长。</p><p class="ql-block">枝江暂驻心难定,巴渝安身志未央。</p><p class="ql-block">八载科研从未辍,半生心血为兴邦。</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山河见证英雄影,青史当书毅者章。</span></p> <p class="ql-block">一九四五年八月,抗战胜利的号角响彻神州。次年春,父亲以国民政府农业技术专家的身份,肩负着复兴民族农业的使命重返南京。在孝陵卫那座见证过侵略与抗争的日伪中央农业试验所里,他小心翼翼地清点着每一份技术资料、每一粒试验种子——这些被战火淬炼过的农业遗产中,蕴藏着民族复兴的希望。</p><p class="ql-block">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那些日本专家培育的高产甘蓝型油菜,父亲将其命名为"胜利",既纪念这场来之不易的民族胜利,也寄托着对祖国农业未来的美好期许。这个承载着特殊历史记忆的品种,后来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上生根发芽,一直惠及百姓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而那些珍贵的西瓜种质资源,更是成为了后来育种工作的重要基石。</p><p class="ql-block">这张摄于孝陵卫农科院门前的旧照,定格了父亲人生中这个承前启后的重要时刻。他站在石阶上,身后是历经沧桑的农业科研楼宇,面前是百废待兴的农业未来。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深色的西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农业科学家在历史转折处的责任与担当。</p><p class="ql-block"> 《父执金匙掌岁丰》</p><p class="ql-block"> 倭寇降旗八载终,钟山复见汉家风。</p><p class="ql-block"> 犁开故土八秋实,父执金匙掌岁丰。</p> <p class="ql-block">这张珍贵的照片同样摄于1946年的金色秋天,定格了父亲作为民国政府农业技术专家的重要历史时刻。镜头里的他从容地倚坐在农科院石桥的雕花栏杆上,身后是历经战火洗礼的农科院科研建筑群,斑驳的墙面上还残留着岁月的痕迹。</p><p class="ql-block">父亲身着笔挺的深色西装,领带风纪扣一丝不苟地系着,彰显着一位农业科学家的严谨作风。他右手自然地轻扶桥墩,左手搭在膝上,眉宇间既有完成接收重任后的从容,又透露出对农业科研未来的深思。秋日的阳光温柔地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在石板路上投下修长的身影。</p><p class="ql-block">这座石桥仿佛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桥的一端连着被日寇蹂躏的过去,另一端通向百废待兴的未来。父亲坐在这时间的隘口,肩负着将掠夺的农业科研成果转化为民族复兴种子的重任。照片角落里,几株倔强生长的野花,恰似当时中国农业顽强求生的写照。</p><p class="ql-block"> 《忆父影于孝陵卫农科院》</p><p class="ql-block"> 金陵旧影觅遗踪,孝卫农园忆俊雄。</p><p class="ql-block"> 四六年光迎旧岁,万千期许化春风。</p><p class="ql-block"> 接收日伪科研地,肩负兴农志愿鸿。</p><p class="ql-block"> 照片留存思往昔,家声远继颂高崇。</p> <p class="ql-block"> 一九四八年的金陵冬月,父亲郭树藩与母亲李建芸的婚礼在时局的阴云下如期举行。彼时淮海战役的硝烟刚刚散去,长江北岸的炮声隐约可闻,南京城里的梧桐落叶都带着几分仓皇。</p><p class="ql-block">外祖父时任国民政府海军部要职,早在抗战胜利后便随部迁台。那个飘雪的岁末,他特意从台湾左营军港赶回,不仅是为大女儿操办婚事,更是要带着全家六口南渡海峡。婚礼上,新人穿着体面的礼服,外祖父却不时望向北方——他深知,这或许是大陆最后一个安稳的除夕了。</p><p class="ql-block">在证婚人的见证下,父亲郑重承诺婚后将携母亲赴台团聚。喜宴的酒杯尚未洗净,外祖父便匆匆带着家眷登上了开往高雄的军舰。码头上,母亲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影,手中攥着父亲刚为她戴上的婚戒,江风卷起她旗袍的衣角,也卷走了那个时代多少人的故园梦。</p><p class="ql-block"> 《 岁末婚影》</p><p class="ql-block"> 岁暮烽烟尚未休,山河飘絮意难收。</p><p class="ql-block"> 外公将赴台湾岛,父母偏成合卺俦。</p><p class="ql-block"> 乱世红烛添暖梦,寒天喜字解离忧。</p><p class="ql-block"> 此别家国情何寄,一纸婚书岁月留。</p> <p class="ql-block"> 这张老照片里,定格着父母人生中最温暖的时刻。1948年冬日的喜宴上,父亲身着笔挺的深色西装,母亲一袭咖啡色的婚服,两人在满座宾朋的祝福声中,执杯而立。</p><p class="ql-block">父亲的手稳健地托着高脚杯,指节微微泛白,透着一丝紧张;母亲纤细的手指轻拢杯身,腕间的玉镯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们的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杯中荡漾的红酒映着宴席的灯火,仿佛盛着整个金陵城的星光。</p><p class="ql-block">照片里,父亲微微侧身高举洒杯面向来宾,侧倾向着母亲,眼神里满是幸福;母亲低眉浅笑,腮边泛起淡淡的红晕。他们身后,是张灯结彩的喜堂,宾客们模糊的笑脸如同水墨画中的留白,将这对璧人衬托得愈发鲜明。喜烛的光晕在相纸上晕染开来,为这个战火纷飞年代里的温情瞬间,镀上了一层永不褪色的暖意。 </p><p class="ql-block"> 《忆父母婚筵》</p><p class="ql-block"> 岁溯一九四八年,婚筵盛景韵绵延。</p><p class="ql-block"> 农坛俊彦同欢庆,佳侣娇姿共举筵。</p><p class="ql-block"> 杯盏交辉情切切,衣香鬓影意绵绵。</p><p class="ql-block"> 今观旧照心潮涌,岁月流芳爱永传 。</p> <p class="ql-block"> 这张泛黄的照片里,定格着1948年岁末最温情的告别。新婚燕尔的父母亲回到长江路估衣廊20号的老宅,与外婆留下最后的合影。母亲依偎在外婆身旁,婚礼服的褶皱里仿佛还带着喜宴的余温;父亲站在一侧,年轻的面容上写满对未来的期许;而外婆端站在左侧,慈祥的笑容里藏着欲言又止的牵挂。</p><p class="ql-block">谁曾想,快门按下的瞬间竟成永诀。几日后,外婆便随外公登上南渡的轮船,消失在台湾海峡的茫茫雾霭中。此后数十载,长江路的梧桐、秦淮河的桨声,都化作老人梦中挥之不去的乡愁。每当海风拂过左营的眷村,她总会望着西北方向喃喃自语,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见女儿在金陵城下的身影。</p><p class="ql-block">2000年的清明,当舅舅们怀抱着两位老人的骨灰踏上南京的土地时,紫金山的云雾格外温柔。在普觉寺墓园的松柏间,漂泊半个世纪的游魂终于归位。而今,长眠在故乡泥土中的外婆,再不必隔海望乡——她与最疼爱的大女儿,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在这座他们共同眷恋的城市里重逢了。</p><p class="ql-block"> 《 旧照思》</p><p class="ql-block"> 新禧成双影尚温,外婆笑靥迎柴门。</p><p class="ql-block"> 未消蜜月别音起,才结良缘离梦存。</p><p class="ql-block"> 台海茫茫遮望眼,金陵渺渺葬归魂。</p><p class="ql-block"> 一张旧照情千缕,泪洒时光念故恩。</p> <p class="ql-block"> 父母1948年的婚纱照。</p><p class="ql-block"> 1949年的早春,南京城笼罩在历史转折的迷雾中。随着国民政府南迁广州继而转赴台湾,命运的抉择猝不及防地降临到父母亲面前。当时父亲已是民国农业部技正(相当于正教授级高级科技专家),这个身份让他成为国共双方都极力争取的对象。</p><p class="ql-block">我至今仍能想象那个场景:国民政府官员两次登门,将飞往台湾的机票郑重地放在家中茶几上,烫金的票面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而另一边,父亲的金陵大学恩师王绶先生——这位潜伏在民国农业部的共产党人,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傍晚悄然造访。他握着父亲的手说:"树藩啊,以我的人格担保,新政权必将重用你这样年富力强的科技专家。"窗外的雨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就像那个年代每个人心中流淌的彷徨。</p><p class="ql-block">最终,父亲选择了留下。这不仅是对恩师的信任,更是一个农业科学家对脚下土地的眷恋。他以母亲体弱不宜远行为由,婉拒了那张能带他们飞越海峡的机票。这个决定,让我们的命运永远与这片土地紧密相连,也让父亲得以在往后岁月里,将毕生所学奉献给新中国的农业事业。那张未被使用的机票,成了时代洪流中一个知识分子家国抉择的见证。</p><p class="ql-block"> 《忆椿庭》</p><p class="ql-block"> 烽烟南渡各天涯,两度云契入旧家。</p><p class="ql-block"> 虽许青云酬骏骨,终辞碧海避星槎。</p><p class="ql-block"> 故人夜叩杏坛诺,慈母秋深霜鬓华。</p><p class="ql-block"> 廿载风雷惊过眼,空庭独对紫荆花。</p> <p class="ql-block">父亲郭树藩(1908.6.26—1989.2.20)</p><p class="ql-block">母亲李建芸(1918.4.13-2004.3.26)</p><p class="ql-block"> 《鹧鸪天·题双亲旧照》</p><p class="ql-block"> 曾著文章立玉幢,右冠误落走蛮江。</p><p class="ql-block"> 天山寒彻孤鸿泪,大漠风侵病鹤腔。</p><p class="ql-block"> 书卷气,墨痕香,廿年霜雪砺心光。</p><p class="ql-block"> 终迎云散星河粲,留取冰魂照汉邦。</p> <p class="ql-block">1950年的上海,春潮涌动。伴随着新中国的朝阳,父母亲双双调往华东农林水利局,在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开始了崭新的生活。父亲很快被抽调参加上海郊区的土改工作队,那些日子里,他的足迹踏遍浦东的田埂,双手沾满泥土的气息,在阡陌纵横间见证着"耕者有其田"的历史变革。</p><p class="ql-block">完成土改使命后,父亲回到局里潜心投入农业种植与良种繁育工作。母亲则在局场管处默默耕耘,用她特有的细致打理着行政事务。这张摄于1953年的合影,定格了他们与同事们意气风发的模样——父亲站在前排右三的位置,中山装整齐干净,脸上洋溢着建设者的豪情;母亲站在后排,齐耳的短发透着干练。背景里依稀可见的办公区围墙,而他们身后那株新栽的梧桐,如今想必已亭亭如盖矣。</p><p class="ql-block">照片中每个人的笑容都那么明亮,那是属于新中国建设者特有的神采。他们或许不曾想到,自己正站在历史的节点上,用青春书写着农业现代化的序章。那些被胶片定格的瞬间,如今已成为一个时代的珍贵注脚。</p><p class="ql-block"> 《 观父母旧照有感》</p><p class="ql-block"> 泛黄旧照映时光,五秩风云岁月长。</p><p class="ql-block"> 沪上农林留足迹,土改征程志满腔。</p><p class="ql-block"> 良种繁育倾心血,场管操劳绽华光。</p><p class="ql-block"> 栏杆合影情无限,先辈精神永耀芒。</p> <p class="ql-block">母亲1951年6月生下了我小姐姐郭锡联,1952年12月5日。又生下了我。下面这张照片是1953年2月份,我刚满月不久合影。</p><p class="ql-block"> 《观旧照有感》</p><p class="ql-block"> 泛黄相纸落尘烟,襁褓婴孩岁月绵。</p><p class="ql-block"> 姐立身旁憨态显,母怀暖处梦魂牵。</p><p class="ql-block"> 昔时沪上春光里,今日眸中忆念连。</p><p class="ql-block"> 半纪流光如瞬过,亲情熠熠映心田 。</p> <p class="ql-block"> 这张泛黄的老照片里,定格着1953年春天上海最温柔的阳光。年轻的父母蹲在公园的草坪上,身后是一排新绿的法国梧桐,嫩叶在春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这个幸福的瞬间鼓掌。</p><p class="ql-block">父亲穿着短袖白衬衫,蹲姿依然保持着知识分子的儒雅,他宽厚的手掌轻扶着蹒跚学步的锡联姐姐。母亲短袖衬衫,将我小心翼翼地端在膝下,她低头看我的眼神里盛满了为人母爱的柔情。春日的暖阳透过树叶的间隙,在我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p><p class="ql-block">照片里,锡联姐姐正歪着头好奇地望向镜头;襁褓中的我则朦胧的睁大眼睛在母亲手掌搀扶下望着这新奇的大千世界,浑然不知这一刻已被永远珍藏。或许远处还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或许是同样趁着春光出游的路人,为这幅家庭画卷平添了几分时代气息。</p><p class="ql-block">这帧影像不仅记录了我们小家的温馨,更凝固了那个百废待兴的年代里,最珍贵的生活气息。那些梧桐树如今应该已亭亭如盖,而照片中父母年轻的模样,永远定格在这春光明媚的午后。</p><p class="ql-block"> 《贺椿萱调任沪上》</p><p class="ql-block"> 金陵辞罢赴春申,沪渎栖迟十丈尘。</p><p class="ql-block"> 稻粱谋从潮信引,河渠拓向海云皴。</p><p class="ql-block"> 玉芽新破双珠润,芸帙闲开一室春。</p><p class="ql-block"> 最是疏帘听雨夜,楸枰犹带旧时嗔。</p> <p class="ql-block"> 父母亲抱着我和小姐姐郭锡联于1954年夏天陪从南京来上海的堂姐出游合影。</p><p class="ql-block"> 《 沪上春聚留影 》</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四仲春佳,沪上景明映物华。</p><p class="ql-block"> 父抱娇娃情缱绻,母怀稚子意柔嘉。</p><p class="ql-block"> 堂姐远至亲颜喜,举镜同留笑语哗。</p><p class="ql-block"> 此帧光影藏岁月,长念当时暖似霞。</p> <p class="ql-block">这张拍摄于1954年的老照片,定格了上海华东农林水利局大门口的一个平凡工作日。照片中,父亲身着笔挺的中山装,站在同事们的右侧第二位(右二),他的站姿挺拔而内敛,嘴角挂着知识分子特有的谦和微笑。</p><p class="ql-block">阳光斜照在局机关的灰砖门楼上,门楣上"华东农林水利局"的题字已不可见了。父亲身边的同事们或双手背后,或自然垂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质朴与热忱。他们身后的大门敞开着,隐约可见院内栽种的行道树新发的嫩芽——那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一个百业待兴的年代。</p><p class="ql-block">父亲左手微握,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侧,目光温和而坚定。他站立的姿势不张扬却自有一股力量,仿佛一棵静默生长的树,将根系深深扎进新中国的土壤。照片角落里,一位同事的自行车靠墙停放,车把上挂着的公文包,无声诉说着那个骑着单车奔走于田间地头的岁月。</p><p class="ql-block">这帧黑白影像不仅记录了一个工作团队的集体面貌,更凝固了建国初期农业科技工作者们最真实的精神气质——朴素、踏实而充满希望。如今看来,门楼上的砖缝里仿佛还藏着当年他们讨论良种推广时的热烈,父亲中山装的褶皱间似乎还带着下基层调研时的风尘。</p><p class="ql-block"> 《旧照里的农林水春秋》</p><p class="ql-block"> 疏影横斜局院墙, 中山装染木樨香。</p><p class="ql-block"> 农林水局工作忙,华东五省带一市 。</p><p class="ql-block"> 檐角红星凝曙色, 阶前碧柳系斜阳。</p><p class="ql-block"> 今朝重拭玻璃板, 犹见春潮涌浦江。</p> <p class="ql-block"> 这张泛黄的纪念册,承载着1954年那个充满希望的春天。那年二月至四月间,华东农林水利局在上海举办了一场意义深远的农业技术人才培训——来自华东五省一市的151名农业精英汇聚一堂,他们中有农校校长、骨干教员,更有各省农业厅的科长以上科技干部。这是新中国为破解农业良种选育与繁育技术人才匮乏难题而播下的一粒种子。</p><p class="ql-block">父亲作为主讲老师,将毕生积累的良种繁育专业知识倾囊相授。那些日子里,他站在讲台上的身影,就像一位勤恳的农人,把科学的种子播撒进每位学员的心田。三个月的时光里,从乍暖还寒的二月到春意盎然的四月,教室里始终涌动着求知的热忱。</p><p class="ql-block">这份纪念册,就是那段激情岁月的最好见证。更令人动容的是,近半个世纪后的2002年,我在南京偶遇当年的一位学员——江苏省农业厅退休的杨姓高级农艺师。白发苍苍的老先生谈起父亲的授课,眼中依然闪烁着敬佩的光芒:"郭老师的课啊,深入浅出,把复杂的育种理论讲得如同春天的细雨,润物无声。"这番跨越时空的赞誉,不正是对父亲教书育人最好的肯定吗?</p><p class="ql-block">纪念册的扉页上,学员们集体签名的墨迹已渐渐淡去,但那个春天播下的科学火种,早已在华东大地的田间地头生根发芽,绽放出改变中国农业面貌的绚丽花朵。</p><p class="ql-block"> 《 怀父沪上授课事》</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四沪城春,良育培班聚俊人。</p><p class="ql-block"> 五省一市贤彦集,百五一员翘楚临。</p><p class="ql-block"> 父作讲师倾所学,三月授业尽经纶。</p><p class="ql-block"> 妙语连珠解疑惑,实例旁征启智心。</p><p class="ql-block"> 学员反响皆称赞,赞誉纷来意韵深。</p><p class="ql-block"> 廿载时光如电逝,金陵重遇旧门生。</p><p class="ql-block"> 杨公忆起当年课,盛赞之情言尚温。</p><p class="ql-block"> 手抚册笺思往昔,父风长念梦魂存。</p> <p class="ql-block"> 这本珍贵的纪念册缓缓展开扉页,时光的尘埃在阳光下轻轻飞舞。泛黄的纸页上,"1954年华东五省一市农作物良种繁育培训班"的字样依然清晰有力,墨迹中仿佛还跳动着那个激情燃烧年代的热度。</p><p class="ql-block">扉页的留白处,几道细微的折痕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右上角一枚褪色的红色印章,依稀可辨"华东农林水利局"的字样,像一位沉默的见证者,守护着这段被时光浸染的记忆。纸张特有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油墨香,让人恍若置身于1954年那个春意盎然的课堂。</p><p class="ql-block">最动人的是页脚处那行小字:"科学为农,良种兴邦"。这八个隽永的毛笔字,不仅道出了培训班的宗旨,更凝聚着那个特殊年代农业科技工作者们最朴素而崇高的理想。字迹的墨色已有些晕染,却让这份历史的厚重感愈发真切。</p><p class="ql-block">轻轻抚过纸面,指尖能感受到微微凸起的铅字痕迹。这本纪念册就像一扇时空之门,每一次翻开,都能听见64年前那个春天,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看见父亲在黑板前挥洒汗水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父授良种课》</p><p class="ql-block"> 大江春涨绿侵门,百座争传课录真。</p><p class="ql-block"> 解道芽从胎里壮,方知种是命根纯。</p><p class="ql-block"> 千畴影叠金陵月,卅载名萦蓟北尘。</p><p class="ql-block"> 桃李不言蹊自远,仓丰犹忆授耕人。</p> <p class="ql-block"> 在纪念册泛黄的纸页间,我意外邂逅了这张被时光遗忘的残照——半张幸存下来的结业合影。它像一片倔强的秋叶,在岁月的风雨中固执地守护着那个春天的记忆。</p><p class="ql-block">照片的裂痕斜贯而过,将画面一分为二,</p><p class="ql-block">阳光透过残破的边角,在照片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缺失的部分,反而为想象留下了空间——我仿佛听见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看见父亲用沾满粉笔灰的手指,在黑板上画出育种技术的示意图。这张残存的半幅影像,恰似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写照:或许不够完整,却始终坚韧;历经沧桑,依然执着地传递着科学的光芒。</p><p class="ql-block">轻轻抚摸照片表面,指尖能感受到细微的凹凸,那是64年前上海春日的阳光,在相纸上留下的永恒印记。这半张合影,不仅是一段历史的碎片,更是一颗时光胶囊,封存着新中国第一代农业科技工作者最动人的精神底色。</p><p class="ql-block"> 《半张旧照念父恩》</p><p class="ql-block"> 半纸残图岁月藏,遥思五四韵悠长。</p><p class="ql-block"> 华东技士求知切,家父良才授课忙。</p><p class="ql-block"> 三月传经倾所学,半生沥血为农桑。</p><p class="ql-block"> 虽留断影情难断,德范千秋心底彰 。</p> <p class="ql-block"> 这张泛黄的老照片,定格了1954年华东农林水利局同事们珍贵的同框时刻。画面中,父亲立于左侧第三位(左三),一袭素净的中山装衬着他挺拔的身姿,温润的目光透露出学者特有的儒雅气质。</p><p class="ql-block">春日的暖阳斜照在局机关的灰砖墙上,为这群农业科技工作者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父亲双手自然交叠身前,站姿端正而不失亲和,嘴角含着谦和的微笑。他身旁的同事们或扶镜框,或背手而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那个火热年代特有的质朴与热忱。</p><p class="ql-block">照片背景中,局机关门口那株新栽的梧桐已抽出嫩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父亲脚边水泥地上斑驳的光影,与同事们深浅不一的布鞋,无声诉说着那个勤俭建国的岁月。</p><p class="ql-block">这帧珍贵的影像不仅记录了一个工作团队的集体风貌,更凝固了新中国初期知识分子最本真的精神气质——他们就像父亲中山装口袋里那支随时准备记录的木杆钢笔,朴实无华却饱含力量,在百废待兴的土地上,默默书写着农业现代化的篇章。</p><p class="ql-block"> 《观旧照怀父亲与故友》</p><p class="ql-block"> 旧照泛黄凝岁光,五四年景映心房。</p><p class="ql-block"> 农林同事情谊厚,笑影并肩意气昂。</p><p class="ql-block"> 转瞬一朝分别后,长思数载路茫茫。</p><p class="ql-block"> 音容自此成追忆,未再相逢遗恨长。</p> <p class="ql-block"> 在1953至1954年间,父亲在繁忙的日常工作与华东五省一市良种繁育培训班授课之余,仍以惊人的学术热忱完成了两部影响深远的专业著作——《水稻》与《小麦》。这两部凝聚着他多年实践经验的农学专著,经由上海新知识出版社精心编印,在全国范围内公开发行。</p><p class="ql-block">墨绿色的《水稻》封面下,是父亲对江南水乡主要粮食作物的系统论述;土黄色的《小麦》扉页里,则倾注了他对北方旱地作物的深入研究。每当夜深人静,总能在华东农林水利局的宿舍里看见他伏案疾书的身影——台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案头堆积的试验数据,钢笔尖在稿纸上沙沙作响,窗外的梧桐树影在书页上摇曳。</p><p class="ql-block">这两部著作的出版,不仅填补了当时农业技术推广资料的空白,更成为全国各地农技站争相传阅的"种田宝典"。书页间那些细致入微的栽培要点、通俗易懂的技术图解,处处体现着父亲"把论文写在大地上"的治学理念。直到多年后,我仍能在旧书摊的角落,偶然发现这些被无数农技员翻得卷边的著作,书页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读者的心得笔记——这或许是对一位农业科技工作者最朴实的致敬。</p><p class="ql-block"> 贺父《水稻》出版</p><p class="ql-block"> 五四年华墨韵彰,新书付梓绽光芒。</p><p class="ql-block"> 稻禾奥秘详研著,知识真知广传扬。</p><p class="ql-block"> 一本农经倾心血,九州农学启新航。</p><p class="ql-block"> 案头旧卷情无尽,父志长怀岁月香。</p> <p class="ql-block">父亲于1954年撰写的农学专著《小麦》,由上海新知识出版社郑重出版,向全国农业战线发行。这本凝聚着父亲心血的著作,封面选用质朴的麦穗黄为底色,烫金的"小麦"二字在阳光下闪烁着丰收的光芒。</p><p class="ql-block">翻开略微泛黄的书页,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油墨清香。父亲以严谨的学术态度和通俗易懂的文风,系统论述了小麦从选种、栽培到病虫害防治的全套技术要点。书中那些精心绘制的手工插图——麦穗的结构剖析图、根系发育示意图、常见病害对比图,每一笔都倾注着他对农业科技普及的热忱。</p><p class="ql-block">特别珍贵的是书中附录的"小麦良种繁育技术规范",这是父亲结合华东地区多年试验数据总结的实用指南。字里行间,处处可见他深入田间地头调研的足迹:江淮平原的墒情数据、黄淮海地区的播种时令、长江流域的施肥要点...这些来自生产一线的宝贵经验,让这本专业著作既具有学术高度,又充满泥土的芬芳。</p><p class="ql-block">在那个农业技术资料匮乏的年代,这本《小麦》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无数农技工作者前进的道路。直到今天,在一些老农技员的书架上,我们仍能看到这本被翻得卷边的著作,书页间夹着的枯黄麦穗标本,默默诉说着它曾经发挥的重要作用。</p><p class="ql-block"> 赞父著《小麦》</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四墨韵留,新书合著解农忧。</p><p class="ql-block"> 田间麦浪书中绘,垄上耕心笔底收。</p><p class="ql-block"> 知识传扬千里路,精华汇聚万秋谋。</p><p class="ql-block"> 发行全国声名远,功绩长垂岁月悠。</p> <p class="ql-block"> 1955年:北迁与荣光</p><p class="ql-block">1955年,随着华东农林水利部的撤销,父母亲举家北调,进入中央农业部工作。父亲任职于种子局,母亲则在计划统计局,开始了他们在京城的崭新篇章。 </p><p class="ql-block">那年夏天,阳光正好,全家人前往十三陵郊游。照片中,父亲身着白色短袖衬衫,挺拔地站在左侧,眉宇间透着从容;母亲一袭素色连衣裙,温婉地立在一旁;大姐和保姆并肩而立,大哥则站在最右侧。而前方蹲坐的两个孩童,左边是我,右边是小姐,稚嫩的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十三陵的绿树浓荫下,这一瞬的温馨,定格成了一家人最珍贵的记忆。 </p><p class="ql-block">然而,平静的生活很快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农业灾害打破。1955年冬季,中国南方遭遇罕见暖冬,导致冬小麦大面积提前拔节,严重威胁来年收成。各省农业部门紧急上报,请求中央派遣专家驰援。农业部迅速组建以父亲为组长的专家组,火速南下。 </p><p class="ql-block">父亲带领团队深入田间地头,躬身察看麦苗长势,与当地农技人员、农民反复研讨。最终,他提出了“麦田镇压”的应急措施——通过机械或人工方式适度碾压麦田,抑制麦苗过快生长,使其安全越冬。这一方案迅速在南方各省推广实施,成效显著。1956年,南方冬小麦不仅躲过了灾情,更迎来了大丰收。各省农业厅纷纷致函中央,为父亲请功。农业部在全国通报表彰他的贡献,并推选他为全国优秀知识分子代表。同年国庆,父亲登上天安门观礼台,与各界劳动模范、科技精英一同见证共和国的庆典。那一刻,他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处,而心中所系的,仍是脚下那片广袤的土地,和土地上辛勤耕耘的人们。 </p><p class="ql-block">这段岁月,是父亲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也是新中国农业科技工作者扎根大地、服务民生的真实写照。他用科学的力量守护了千万农民的希望,而历史,也以最庄严的方式,铭记了他的付出。</p><p class="ql-block"> 《父登国庆观礼台》</p><p class="ql-block"> 雪凝南国麦枯寒,父领春温急策鞍。</p><p class="ql-block"> 千畴影诊锄当笔,一诏星驰奏捷銮。</p><p class="ql-block"> 姓字已镌丰稔册,襟怀犹寄稻粱安。</p><p class="ql-block"> 金台此日旌旗映,仰止天门共岳看。</p> <p class="ql-block"> 1957年,在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父亲在多次被公开动员"向党提意见"后,不幸被错划为右派。这位曾经站在天安门观礼台上的农业专家,从四级正教授连降六级,成为普通技术员。所幸仍保留公职,未被剥夺为国家服务的权利。</p><p class="ql-block">1959年深秋,当北京香山的红叶开始飘落时,我们全家踏上了西行的列车。临行前,全家人在北京留下了这张珍贵的合影。照片中,父亲挺直腰背坐在中排右,眉宇间依然保持着知识分子的尊严;母亲紧挨着他坐在中间,目光坚定而温柔;小姐和我站在前排,稚嫩的脸上写满对未来的懵懂。唯有后排左一的大姐和中排左一的保姆未能同行——她们选择留在北京,就此与我们天各一方。</p><p class="ql-block">这张泛黄的照片,记录着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在时代浪潮中的离散。父亲心中仍然想着小麦育种,母亲穿着庄重,还有我和小姐姐俩,都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庭对知识与尊严的坚守。当列车缓缓驶离北京站时,父亲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京城,轻声对我们说:"新疆的麦田,也需要科学。"</p><p class="ql-block">就这样,我们带着简单的行囊和未灭的理想,向着遥远的伊犁巩乃斯种羊场出发。这张合影,成为我们离开北京前最后的全家福,也是父亲知识分子生涯的一个重要注脚——即使遭遇不公,他依然保持着对土地的热爱,对科学的执着。</p><p class="ql-block"> 《忆昔途》</p><p class="ql-block"> 风云变幻岁华匆,五七年中厄运逢。</p><p class="ql-block"> 京邑才贤成右派,农曹俊彦别华宫。</p><p class="ql-block"> 五九携眷西行远,巩乃斯途雪意浓。</p><p class="ql-block"> 教授衔消为技士,半生风雨梦犹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960年:天山脚下的坚守 </p><p class="ql-block">抵达新疆巩乃斯种羊场后,父亲被分配到农业大队担任技术员,母亲则在场部负责计划统计工作。1960年5月,春风吹绿了巩乃斯河谷,农业大队全体人员在简陋的队部院前留下了这张珍贵的合影。 </p><p class="ql-block">照片中,父亲站在后排右二的位置,一袭洗过的中山装,依然保持着学者的挺拔。风霜在他的眼角刻下细纹,却未能磨灭他眼中的坚毅。右四是我的大哥,青涩的面庞上已隐约可见父亲的神采。那年秋天,这个倔强的青年独自报名参加伊宁市的高考招生,凭借优异成绩被**新疆八一农学院畜牧兽医系**录取。 </p><p class="ql-block">大哥毕业后,分配至**吐鲁番地区托克逊县畜牧兽医站**工作。临行前,父亲将一本翻旧的《兽医临床手册》郑重交到他手中,封底还留着当年北京农业部的藏书印章。在吐鲁番炙热的阳光下,大哥开始了他的牧区巡诊生涯,延续着这个家庭与农业科技的不解之缘。 </p><p class="ql-block">这张泛黄的照片里,斑驳的土墙、各族干部们脚上沾满泥土的胶鞋,以及远处的天山雪峰,共同勾勒出那个特殊年代知识分子的生存图景。父亲站在人群中的身影,就像一株倔强的胡杨,在边疆的土地上深深扎下了根。</p><p class="ql-block"> 《牧边志守》</p><p class="ql-block"> 曾为邦国栋梁才,数语良言意未乖。</p><p class="ql-block"> 岂料风云忽变幻,竟从高位赴荒垓。</p><p class="ql-block"> 牧场寂寂身如寄,农技拳拳志不埋。</p><p class="ql-block"> 默默耕耘无怨悔,丹心一片守边陔 。</p> <p class="ql-block"> 1961年,一纸盖着中央农业部鲜红印章的文件辗转千里,终于送达巩乃斯种羊场。当"摘除右派分子帽子"的字样映入眼帘时,全家人的眼眶都湿润了——这顶沉重的"帽子",父亲整整戴了四年。那天傍晚,父亲在门前的白杨树下站了很久,落日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p><p class="ql-block">摘帽后的父亲,依然保持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专注。每天清晨,他总会挎着那个磨得发亮的帆布工具包,踩着露水走向试验田。包里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类作物的生长数据,有些页边还沾着巩乃斯河谷特有的红壤。</p><p class="ql-block">1964年盛夏,母亲即将前往著名的喀拉峻夏牧场开展统计调查工作。临行前,父亲特意骑马陪她在农田大队部旁合影。照片里,父亲穿着洗干净的中山装,裤脚还沾着新鲜的泥点;母亲则一身利落的骑马装,头扎防风的头巾。她身旁那匹伊犁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仿佛迫不及待要奔向远方连绵的雪山牧场。</p><p class="ql-block">背景里的老榆树在风中起伏,与远处黛青色的天山相映成趣。这张照片定格了两个知识分子在边疆的坚守——父亲扎根土地培育良种,母亲则要跨上骏马,去丈量草原的辽阔。当母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牧道尽头时,父亲转身走向试验田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挺拔。</p><p class="ql-block"> 《伊犁忆事》</p><p class="ql-block"> 六月初夏伊犁原,巩乃斯处影留连。</p><p class="ql-block"> 母将策马喀拉峻,统计征程赴牧田。</p><p class="ql-block"> 岁月悠悠情未改,往昔历历梦常牵。</p><p class="ql-block"> 羊场旧景成追忆,爱韵长镌岁月篇。</p> <p class="ql-block"> 1965年的春天,巩乃斯河谷的冰雪刚刚消融,父亲便早早地投入到农田大队的春耕工作中。照片中的他蹲在试验田里,粗糙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冬小麦的返青情况,褪色的解放鞋深深陷在解冻的泥土中,眉宇间却依然透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专注。</p><p class="ql-block">谁曾想,这个看似平常的春天竟暗藏危机。盛夏时节,父亲突然罹患凶险的"对口疮"。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种羊场简陋的医务所面对如此急症束手无策。眼看着父亲的病情急剧恶化,母亲当机立断,大乘路过羊场的卡车,在颠簸的砂石路上疾驰四个多小时,将父亲送往伊宁市医院。</p><p class="ql-block">在伊宁医院的两个月里,母亲日夜守候在病榻前。手术后的父亲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却仍惦记着试验田里的作物,时常向探病的同事询问墒情。窗外白杨树的叶子由绿转黄,当第一片落叶飘进病房时,父亲终于战胜了死神。这场大病在他消瘦的面容上刻下更深的皱纹,却没能磨灭他眼中对农业科研的执着。出院那天,他特意让母亲搀扶着去医院的苗圃转了一圈,看着那些茁壮的幼苗,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微笑。</p><p class="ql-block"> 《劫后念亲恩》</p><p class="ql-block"> 六五年炎暑气蒸,农场恶疾骤相凌。</p><p class="ql-block"> 对口疮毒危情起,病势汹汹若浪腾。</p><p class="ql-block"> 慈母忧心随父影,奔城救急唤医能。</p><p class="ql-block"> 幸逢妙手回春处,劫后余生念爱恒。</p> <p class="ql-block"> 《寒梅赋》</p><p class="ql-block"> ——致双亲的文革岁月 </p><p class="ql-block"> 血色残阳照旧墙, 皮带铜扣映寒光。 </p><p class="ql-block"> 欲将赤胆书忠字, 却见朱砂染罪章。 </p><p class="ql-block"> 跪碎膝前青石板, 烙穿背上紫痂疮。 </p><p class="ql-block"> 儿今犹记煤油盏, 暗写家书泪两行。 </p><p class="ql-block"> 铁窗霜重知梅骨, 雪压枝头更吐香。 </p><p class="ql-block"> 待到春风融冻土, 残笺重展科研章。</p><p class="ql-block"> **1966-1972:风雪中的坚守** </p><p class="ql-block">1966年秋,文革的风暴席卷至天山脚下。在此后的六年里,父母亲遭受了人生中最凛冽的寒冬。年过六旬的父亲被发配至尼勒克县吉林台乡的小煤窑,每日佝偻着身躯,在昏暗的矿道中背负百斤煤块。煤灰浸染了他的皱纹,却未能压弯他的脊梁——收工后,他总要在油灯下偷偷擦拭那副跟随多年的眼镜,就着微弱的光亮翻阅偷偷保存的农业笔记。 </p><p class="ql-block">母亲则以"阶级敌人"的身份在农业生产队接受监督改造。批斗会上刺眼的标语、寒冬里赤脚踩过的冻土、长年停发工资的困顿,都未能摧毁她的意志。她悄悄用统计学的思维记录着每天的劳动数据,就像当年在喀拉峻牧场丈量草场一样精确。 </p><p class="ql-block">**1972年的秋阳**终于穿透阴霾。父母亲被安排到农业试验站重操旧业——父亲颤抖的双手再次捧起育种记录本时,一滴热泪晕开了钢笔的字迹;母亲拨弄着久违的算盘珠,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叩响新生的门环。 </p><p class="ql-block">**1973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珍贵。完成春播后,已生华发的父母决定踏上探亲之旅。5月的列车载着他们穿越时光隧道:在杨凌西北农学院,父亲抚摸试验田里的麦穗,恍若隔世;重庆的码头,母亲望着滚滚长江,泪眼朦胧;南京的梧桐树下,他们捡起一片落叶夹进日记本,作为故土的纪念。 </p><p class="ql-block">这张在**贵州瓮安**与三叔全家的合影,定格了劫后余生的温情。照片里,父亲的中山装洗得却整洁如新,母亲的蓝布衫上别着那枚珍藏多年的钢笔。他们站在三叔家的土墙前,身后是黔南葱茏的青山,脚下是历经沧桑却依然坚实的土地——就像他们的人生,风雨过后,终见晴空。</p> <p class="ql-block">1973年6月,父亲终于回到了魂牵梦萦的金陵故地。当他站在南京大学北大楼前(原金陵大学旧址),斑驳的阳光透过法国梧桐的枝叶,在他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投下细碎的光影。</p><p class="ql-block">这座哥特式建筑的红砖墙依然如故,只是攀爬其上的常春藤比三十年前更加葱郁。父亲微微仰头,凝视着当年化学系教室的拱形窗户,镜片后的目光穿越时光——仿佛又看见1932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抱着英文教材匆匆跑上台阶的身影。他特意选择了与毕业照相同的角度站立,只是当年挺拔的腰身已略显佝偻,唯有左手下意识整理衣领的动作,还保留着金大学子的儒雅。</p><p class="ql-block">当时,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学生好奇地张望,他们不会知道,这个衣着朴素的老者,曾是这所名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父亲轻轻抚过墙角那块被磨得发亮的奠基石,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想起战火纷飞的1937年,离开母校时也是这样的盛夏。</p><p class="ql-block">这张在特殊年代悄然拍摄的照片,不仅记录了一个知识分子的精神返乡,更见证了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的一脉相承——无论经历多少风雨,求真求实的学术薪火永不熄灭。当快门按下的瞬间,一阵穿堂风掠过,掀动父亲灰白鬓角的发丝,也翻开了历史厚重的一页。</p><p class="ql-block"> 《重回金陵故校》</p><p class="ql-block"> 烽火初别旧讲堂,残书瘦影忆国殇。</p><p class="ql-block"> 金陵梦碎烽烟起,黉舍魂牵战祸长。</p><p class="ql-block"> 数载沉疴蒙右派,半生孤胆付工装。</p><p class="ql-block"> 七三重返阶前立,笑对苍颜映夕光。</p> <p class="ql-block">1973年6月,父亲站在南京大学北园那幢爬满常春藤的宿舍楼前。四十载光阴流转,红砖墙上的爬山虎比当年更加葱郁,几乎要将"1922"的奠基石年份完全掩藏。</p><p class="ql-block">他微微仰头,目光停留在三楼最东侧的那扇拱形窗前——1932年的秋夜里,那个埋头苦读的青年学子,总爱在熄灯后借着走廊的灯光研读英文农学著作。此刻,斑驳的树影在他皱纹间游走,恍惚间与旧相册里那张泛黄的宿舍合影重叠。父亲下意识摸了摸左上衣袋,那里曾经别着的金大校徽,如今只余一枚褪色的钢笔。</p><p class="ql-block">几个路过的青年教师好奇打量这位驻足良久的老人,他们不会想到,这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瘦削身影,曾是这栋楼里最勤奋的住客。父亲弯腰拾起一片梧桐落叶,指尖摩挲着叶脉,如同抚过自己曲折的人生轨迹。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扑棱棱掠过民国建筑特有的歇山式屋顶。</p><p class="ql-block">这张沉默的留影,凝固着一个知识分子跨越时空的精神对话。当夕阳为红砖墙镀上金边,父亲终于转身离去,身后拖长的影子,渐渐与1937年那个背着行囊奔赴国难的年轻背影重合。唯有门廊石柱上那道浅浅的刻痕——"G.S.F 1935",还在无声诉说着青春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 《 重临金陵旧居》</p><p class="ql-block"> 三七年中别旧楼,沧桑几十复重游。</p><p class="ql-block"> 昔时壮志同云涌,此际衰颜对影愁。</p><p class="ql-block"> 西域风沙添鬓雪,金陵草木记春秋。</p><p class="ql-block"> 故园楼畔情难尽,泪洒当年岁月流。</p> <p class="ql-block">1973年6月的一个清晨,薄雾中的南京长江大桥如巨龙般横卧江面。父母亲在三表哥夫妇的陪伴下,来到这座象征着中国自强精神的钢铁丰碑前。</p><p class="ql-block">父亲身着白色短袖衬衫,左手扶着大桥栏杆,右手指向江心洲的方向。江风拂乱他花白的鬓发,却掩不住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对长江天堑变通途的赞叹,更是对民族复兴的期许。母亲站在他身侧,一袭素色棉布旗袍,脖颈间系着那条珍藏多年的丝绸围巾,在晨风中轻轻飘扬</p><p class="ql-block">这张泛黄的照片里,四人身后延伸的桥面仿佛没有尽头,恰似那个特殊年代人们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当快门按下的瞬间,一列火车正从下层铁路桥呼啸而过,轰鸣声惊起江鸥阵阵,却盖不住父亲那句带着滁县口音的感叹:"这桥,比我们当年坐轮渡稳当多喽!"</p><p class="ql-block"> 《南京桥畔情》</p><p class="ql-block"> 六月金陵夏意绵,长江桥上景相连。</p><p class="ql-block"> 新疆归客情无限,仪征来亲意拳拳。</p><p class="ql-block"> 全家齐聚同游处,琴韵悠扬忆旧年。</p><p class="ql-block"> 留影桥边情永记,天伦之乐共绵延。</p> <p class="ql-block">1973年6月,夏日的晨光温柔地洒在南京鼓楼的灰砖碧瓦上。三表哥夫妇搀扶着父母亲,在这座历经六百年风雨的明代建筑前留下珍贵的合影。他挺直腰背站在鼓楼拱券门前,斑驳的城墙砖映衬着他饱经风霜却依然坚毅的面容。母亲站在他身旁,,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腕间那枚陪伴她走过新疆风雪的玉镯若隐若现。</p><p class="ql-block">三表哥身着当时流行的的确良衬衫,小心翼翼地扶着父亲的臂膀;三表嫂则挽着母亲的手臂,另一手牵着他们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儿。背景里,鼓楼广场上晨练的老人、骑着飞鸽自行车的学生,与古老的城墙构成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p><p class="ql-block">照片左下角,鼓楼斑驳的基座上,"洪武十五年建"的字样依稀可辨。父亲望着城楼上随风轻响的铜铃,轻声对三表哥说:"这铃声,和我当年在金陵大学读书时听到的一模一样。"一阵微风掠过,扬起母亲旗袍的衣角,也带走了岁月积淀的尘埃。这张合影,定格了劫后余生的团圆,也凝固了南京城最温情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题父母与外甥全家南京鼓楼旧照》</p><p class="ql-block"> 泛黄小照未模糊,笑貌依然眉上驻。</p><p class="ql-block"> 江声几度洗悲欢,云气何时变陵谷。</p><p class="ql-block"> 钟山此际正逢夏,玄武当年曾避暑。</p><p class="ql-block"> 莫道人间行路难,青春总在回眸处。</p> <p class="ql-block">1973年6月,晨雾初散的南京长江大桥上,父母亲并肩而立的身影被朝阳镀上一层金边。父亲那件洗得泛白的短袖衬衫;母亲颈间系着素色纱巾,发梢间隐约可见几缕银丝,却依然保持着知识女性特有的端庄。</p><p class="ql-block">他们身后,大桥的钢铁骨架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桥下滔滔江水裹挟着上游的泥沙奔涌向东。父亲的手轻轻搭在铸有"自力更生"字样的栏杆上,指节处还留着在新疆垦荒时冻伤的疤痕;母亲微微倚向丈夫,手中攥着那块绣有金陵大学校徽的手帕——那是她藏在箱底三十年的青春信物。</p><p class="ql-block"> 《父母重过南京长江大桥留影》</p><p class="ql-block"> 白下结缡逢岁杪,金陵辞阙赴春申。</p><p class="ql-block"> 廿三载寄异乡客,七三桥寻玄武津。</p><p class="ql-block"> 风霜不改冰心洁,江海难移铁骨真。</p><p class="ql-block"> 今向苍波留晚照,一帧同摄六朝尘。</p> <p class="ql-block">1973年6月,南京"人民照相馆"的鎏金招牌在梅雨季的阳光下泛着微光。我们全家——父母亲、大姐全家以及大哥的女儿小兵、小姐和我终于在这座承载着太多记忆的城市里,拍下了文革以来的第一张全家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重逢大姐于金陵感作》</p><p class="ql-block"> 廿三秋霜各断魂,石头城下拭啼痕。</p><p class="ql-block"> 长江水接中年泪,雁影云遮旧日门。</p><p class="ql-block"> 鬓已星星风里烛,情犹耿耿劫余根。</p><p class="ql-block"> 今宵莫问明朝事,半世悲欢一快门。</p> <p class="ql-block">下面照片是父亲1974年在巩乃斯种羊场农业试验站冬小麦田里进行选育种工作时的留影。</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新疆巩乃斯种羊场农业大队担任技术员的二十年间,以开拓创新的精神为种羊场创造了多项历史性突破。上世纪60年代初,他率先建立起现代化品种试验站果园;1965年,他成功在种羊场的盐碱地上开创了水稻种植的先河;他首倡并实施草粮轮作制度,通过苜蓿草田与小麦田轮作,实现了种地与养地、农业与畜牧业的有机结合;他主导建立了白杨树繁殖扦插苗圃,最终实现了条田化、道路林带化的生态布局。</p><p class="ql-block">即便在人生最艰难的时期——被下放到尼勒克县吉林台乡煤矿劳动改造期间,父亲依然创造了奇迹,成为当地首个成功种植大白菜的开拓者。上世纪70年代初,他主持开展"双交156"玉米种的制种工作并取得突破性成功,这项创新成果持续应用直至他离开种羊场,完全满足了全场高产玉米的用种需求,开创了种羊场自主完成杂交种制种的先例。</p><p class="ql-block">父亲展现出的农业智慧令人叹服。初到农场一年后,他敏锐发现种子出苗率不齐的关键在于无法预知发芽率。在没有电力、缺乏专业设备的条件下,他独创"人体恒温发芽法"——将数好的种子用湿毛巾包裹,外层用防水油布密封后系于腰间,利用体温进行发芽试验。这一创举首次实现了全场各类作物种子发芽率的精准测定,为科学确定播种量、大幅提高出苗率提供了可靠依据,成为保障农业丰收的重要技术支撑。</p><p class="ql-block">70年代末,父亲成功培育出"巩场1号"和"巩场2号"两个优质冬小麦品种。自70年代初起,他长期承担伊犁州农业局和州农科所的小麦、玉米新品种区域试验和生产试验工作,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农作物新品种的选育与推广作出了突出贡献。这些开创性工作不仅体现了父亲卓越的专业素养,更彰显了一位农业科技工作者扎根边疆、服务三农的崇高情怀。</p><p class="ql-block"> 《农业创举颂》</p><p class="ql-block"> 种羊场里奇迹生,水稻初成盐碱中。</p><p class="ql-block"> 草粮轮作新篇启,白杨扦插绿意浓。</p><p class="ql-block"> 煤矿种菜心未馁,良种培育志无穷。</p><p class="ql-block"> 条条创举皆闪耀,农业华章映碧空。</p> <p class="ql-block"> 1977年盛夏,在金色麦浪翻滚的季节里,父亲带领农场技术团队在试验田开展小麦良种选育工作。照片中从左至右依次为:专注记录数据的胡克勤技术员、正在观察麦穗的江平技术员、认真听讲的赵芹墅技术员、正在讲解选种要领的父亲,以及农业大队大队长张俭魯同志。他们顶着烈日,在田间认真比对不同品种的生长性状,为培育优质小麦品种倾注心血。这张珍贵的照片,不仅记录了一代农业科技工作者扎根土地的奋斗身影,更见证了那个年代农业科研人员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p><p class="ql-block">《麦田守望者——记一九七七小麦选种》</p><p class="ql-block"> 试验田头星未稀,父执麦穗辨玄机。</p><p class="ql-block"> 技术人员全聚齐,鉴定技术告诉你。</p> <p class="ql-block">1978年深秋,场领导专程来到巩乃斯种羊场试验站晒场,对父亲负责培育的玉米双交156杂交种子进行数量、质量验收。这批种子关系到来年全场玉米大田的播种质量,父亲正与赵芹墅技术员用卷尺测量玉米种堆的宽度,长度,以便计算出种子的产量。后详细地向领导们汇报制种情况。照片中,身着深色中山装的父亲站在最左侧,神情专注地检查着玉米籽粒;右起依次是:正在观察的农业大队协理员赵宗友、认真听取汇报的种羊场党委书记侯秉礼、俯身拉皮尺另一端查看种子品质的农业大队技术员赵芹墅。金黄的玉米在秋阳下熠熠生辉,见证着农业科技工作者们严谨务实的工作作风。</p><p class="ql-block"> 《晒场检种纪事》</p><p class="ql-block">晒场冬日聚群贤,检种评功又一年。</p><p class="ql-block">书记凝神查饱满,技员俯首辨良孱。</p><p class="ql-block">双交玉粒金铺地,四化蓝图志在天。</p><p class="ql-block">最是左边身影默,春风已度巩乃川。</p> <p class="ql-block">1979年的春风为我家带来了双重喜讯。这一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如暖阳融化了历史的坚冰——父亲在1957年反右运动中被错划的问题得到彻底平反,他重新获得了技术正教授的职称,二十余载的阴霾终于散去。与此同时,我也迎来了人生的新篇章,结婚生子让父母亲如愿抱上了可爱的孙子,三代同堂的喜悦洋溢在家中。这张拍摄于1979年春节的家庭合影格外珍贵:在农场的小院里,和煦的冬日阳光洒在一家人幸福的笑脸上,父亲抱着我大哥的女儿,眉宇间尽是欣慰;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孙子,眼中闪烁着慈祥的光芒;我和爱人站在父母身后,脸上写满对未来的期待。这张照片不仅记录了一个家庭的团圆时刻,更定格了改革开放初期知识分子家庭重获新生的历史瞬间。</p><p class="ql-block"> 《七律·1979年全家合影》</p><p class="ql-block"> 春风浩荡过山涯,盛会京华播彩霞。</p><p class="ql-block"> 雨洗沉冤归雁字,云开正冠复仙槎。</p><p class="ql-block"> 庭前兰桂承欢酒,掌上明珠解语花。</p><p class="ql-block"> 最是团圆除夕夜,一张合影暖千家。</p> <p class="ql-block"> 1980年,我家迎来了重要的转折。父母亲在这一年调入伊犁州种子管理站担任高级顾问,以他们丰富的农业科研经验继续为边疆的种子事业贡献力量。随着工作调动,我们全家人陆续迁居伊宁市,开启了崭新的城市生活。</p><p class="ql-block">这张拍摄于1980年春节的全家福,记录了我们定居伊宁后的第一个团圆年。照片中,父亲虽在1979年冬曾突发脑梗,但经过精心调养已逐渐康复,他端坐在中央,目光坚毅,眉宇间依稀可见病后初愈的痕迹,却依然保持着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母亲温柔地站在父亲身旁,眼中满是对丈夫康复的欣慰;我们子女环绕在父母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新生活的期待。伊宁市特有的白杨树在冬日里挺拔而立,仿佛预示着这个经历过风雨的家庭,将在新的环境中迎来更加美好的明天。</p><p class="ql-block">这张珍贵的照片,不仅记录了我们全家团聚的温馨时刻,更见证了改革开放初期,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在时代变迁中的坚韧与希望。</p><p class="ql-block"> 《伊宁春忆》</p><p class="ql-block"> 八零新春伊宁聚,全家留影映情长。</p><p class="ql-block"> 父经冬恙初康复,岁月流痕爱满房。</p><p class="ql-block"> 种子新程开景愿,家途迁转启新章。</p><p class="ql-block"> 往昔旧忆心头绕,暖韵悠悠梦也香。</p> <p class="ql-block">1980年,随着父亲在农业科研领域的突出贡献被广泛认可,他的事迹开始频繁见诸报端。最早由伊犁日报社资深记者周志卓和高磊采写的长篇通讯《麦田里的追梦人——记农业专家×××的科研人生》,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父亲数十年如一日扎根边疆、潜心育种搞科研的感人事迹。这篇报道先后在新疆广播电台、伊犁广播电台黄金时段播出,并在《伊犁日报》连载,在边疆地区引起强烈反响。</p><p class="ql-block">更令人振奋的是,1981年夏,《人民日报》著名记者何平专程来到伊宁市我们家进行深度采访。何记者与父亲促膝长谈整整三日,从科研历程到人生感悟,从挫折磨难到信念坚守。随后刊发于《人民日报》科技版的专题报道《洒在西北的一颗种子》,以全国性视野展现了父亲将毕生心血奉献给边疆农业发展的动人故事,让父亲的科研精神为更多人所知晓。这些珍贵的媒体报道,不仅是对父亲个人贡献的肯定,更是对一代边疆科技工作者默默奉献精神的崇高礼赞。</p><p class="ql-block"> 《七律·闻父亲旧事见报有怀》</p><p class="ql-block"> 当年椽笔写风骨,卅载犹闻铅墨香。</p><p class="ql-block"> 伊水歌传负重曲,天山铭刻拓荒章。</p><p class="ql-block"> 一篇大漠孤烟直,万里边陲父影长。</p><p class="ql-block"> 最是人民日报里,铮铮文字立苍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1983年的春天,我们家迎来了乔迁之喜。在组织的关怀下,父母亲分到了一套宽敞明亮的单位新房。记得搬家的那天,阳光透过新居的玻璃窗洒进来,为雪白的墙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p><p class="ql-block">这张珍贵的照片拍摄于搬入新居不久后,父母亲并肩坐在沙发上合影。父亲穿着夏装,胸前别着他最珍视的那支钢笔,眼角含笑地望着镜头;母亲身着素雅的衬衣,双手自然地交叠在膝上,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们身后是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p><p class="ql-block">这方温馨的卧室空间,见证了他们从农场艰苦岁月到城市新生活的变迁。照片中,两位老人相视而笑的瞬间,不仅记录了一个家庭的安居时刻,更定格了改革开放初期知识分子生活条件改善的历史缩影。那些年吃过的苦,如今都化作了此刻眉眼间的欣慰与从容。</p><p class="ql-block"> 《新房之忆》</p><p class="ql-block"> 八三夏日韵悠长,新舍初临喜气扬。</p><p class="ql-block"> 父母同框留倩影,室间满溢爱芬芳。</p><p class="ql-block"> 时光镌刻温馨梦,岁月凝存静好章。</p><p class="ql-block"> 往昔点滴成诗画,家暖情浓意未央。</p> <p class="ql-block"> 1984年,父亲的政治生涯迎来了重要时刻。这年春天,他赴乌鲁木齐市参加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民革代表大会,凭借在农业科技界的声望和贡献,当选为新疆民革常务委员会委员。留存至今的会议合影中,身着深色中山装的父亲端立于前排右三位置,神情庄重而谦和,眉宇间透着知识分子的睿智与担当。</p><p class="ql-block">自1981年起,父亲连续担任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政协委员(1981-1985年)。每年政协会议期间,他都以严谨的科研态度履行委员职责,不仅认真调研准备,还与其他委员共同提交两至三个关于农业科技发展的提案。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984年,父亲基于多年实践经验,针对伊犁地区春小麦种植难题,撰写了《春小麦顶凌播种技术研究》的学术论文。这篇凝聚着父亲心血的论文后来发表在《新疆农业科学》杂志上,为当地农业生产提供了重要的技术参考。</p><p class="ql-block">这些政治职务和学术成就,不仅体现了党和政府对父亲专业能力的认可,更彰显了一位农业科技工作者将专业知识服务于社会发展的责任与情怀。在参政议政的舞台上,父亲始终保持着科技工作者求真务实的态度,将田间地头的实践经验转化为推动边疆农业发展的真知灼见。</p><p class="ql-block"> 《七律·题父亲参会旧照》</p><p class="ql-block"> 天山雪映议堂春,民革群贤共策新。</p><p class="ql-block"> 位列常委肩任重,影存右三气度真。</p><p class="ql-block"> 五年州政筹良策,一片丹心献赤忱。</p><p class="ql-block"> 今日重观旧时照,凛然风骨见精神。</p> <p class="ql-block"> 1988年春节,伊宁市的年味格外浓郁。在这个万家团圆的传统佳节里,我们全家人齐聚在充满暖意的家中,举行了一场温馨的春节家宴。</p><p class="ql-block">照片定格了这个美好的时刻:客厅里张灯结彩,崭新的年画张贴在粉刷一新的墙面上,母亲精心准备的各色佳肴摆满了餐桌。父亲身着深蓝色中山装,端坐在主位,脸上洋溢着欣慰的满足,眉眼间尽是慈爱。我与妻子儿子携家带口围坐在一起,孩子穿着新衣在席间嬉戏,大人们举杯畅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p><p class="ql-block">窗外,伊宁市的夜空不时绽放着璀璨的烟花,与屋内的融融暖意交相辉映。这张全家福不仅记录了一个普通知识分子家庭的团圆时刻,更折射出改革开放十年间,边疆人民生活发生的可喜变化。在这个特别的春节里,父母亲看着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景象,想必对晚年的幸福生活感到无比满足。</p><p class="ql-block"> 《戊辰团圆照怀思》</p><p class="ql-block"> 杯盏初凝琥珀光,银花火树映轩窗。</p><p class="ql-block"> 五双竹箸夹春意,一室檀烟绕寿觞。</p><p class="ql-block"> 快门犹记麒麟笑,镜底空留鹤影茫。</p><p class="ql-block"> 卅载重翻除夕照,泪痕新透旧椒浆。</p> <p class="ql-block">1988年春节的暖阳透过玻璃窗,温柔地洒在伊宁市家中的客厅里。父亲身着熨帖的藏青色中山装,端坐在他最钟爱的椅上,他最疼爱的小孙子围在他的身前。孩子穿着母亲亲自买的新衣裳,父亲则宠溺地低头凝视,眼角漾起的笑纹里盛满了隔代亲的温情。</p><p class="ql-block">这是父亲与孙子留下的最后一张合影。照片里,祖孙三人被窗边那盆盛开的水仙花环绕,父亲略显消瘦的面容透着慈祥,孩子天真烂漫的笑靥如初春的花苞。母亲坐在父亲身旁,我用珍藏的牡丹花纹相机,将这一刻永远定格——父亲布满皱纹的手轻抚着孙儿柔软的头发,孩子仰起的小脸在逆光中泛着绒绒的金边。</p><p class="ql-block">这张浸透着天伦之乐的照片,后来被母亲细心地镶在核桃木相框里。每当春风拂过窗前的白杨,相框里的祖孙仿佛仍在轻声絮语,那跨越时空的温情,永远温暖着我们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七律·题父母与爱孙新春合影》 </p><p class="ql-block"> 灯映华堂岁又新,祖孙含笑一家亲。 </p><p class="ql-block"> 怀中稚子承欢膝,镜里慈颜驻暖春。 </p><p class="ql-block"> 廿载舐犊情未改,四时绕膝乐常真。 </p><p class="ql-block"> 今朝更喜团圆日,留取天伦入画帧。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89年2月20日,父亲在新疆伊宁市与世长辞,享年81岁。他的一生,是扎根边疆、躬耕农业的一生,是开拓创新、无私奉献的一生。 </p><p class="ql-block">时隔31年后的2020年11月,由曾在巩乃斯种羊场共事过的伊犁畜牧兽医技术学院生命科学院院长杨菊清博士撰写的《农业专家郭树藩先生的故事》,在新疆知名网络杂志《伊犁老故事》第1288期刊发。文章一经发表,便在全国农业界引起强烈反响。甘肃农业大学著名农业人物志专家、西北农学院的资深学者,以及伊犁本地科技工作者和广大读者纷纷撰文评议,对父亲在农业领域的卓越贡献给予高度赞誉。 </p><p class="ql-block">这些真挚的赞誉,不仅是对父亲一生奉献的肯定,更是对他科学精神的传承与弘扬。作为他的后人,我深感欣慰与自豪。父亲虽已远去,但他留下的精神财富和农业成就,仍在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生生不息。</p><p class="ql-block"> 《鹧鸪天·读报载先父事迹感赋》</p><p class="ql-block"> 一卷文章动九寰,星槎稻粟说经年。</p><p class="ql-block"> 曾挥椽笔裁云路,更把冰心铸剑镰。</p><p class="ql-block"> 风骨在,汗青镌,万人争诵陇头篇。</p><p class="ql-block"> 而今重抚斑斑字,犹见春晖沐远天。</p>